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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意兴阑珊之时,只听得馆舍门外,竟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王引之便走上前开了门。这一开门,却也把王引之看得一惊,门前萧瑟,一个人影矗立身前,王引之对那人亦自眼熟,见了他相貌,顿时失声道:“是……是渊……”

“切莫大声,我来此之事,不能被外人得知了去。”那人低声对王引之道,随后也和他一起进了门,阮元听了那人发声,便意外感觉有些耳熟,也站了起来迎上前去,待看到那人时,当即大喜道:“渊如兄!你……你不是在山东吗?怎么……是要到河南做官不成?”

那人果然便是孙星衍,可这时孙星衍眼见二位故友,却丝毫没有激动,而是迅速转身关了房门,回过头来对阮元道:“伯元、伯申,是我没错,可我这次是私自出来的,山东我明日便要回去。只是……只是这件事不通知你们,我放心不下。伯元,这次查案,你是和广兴一同来的,他现在也在开封,是也不是?”

“是,就在后院。”阮元答道:“那渊如兄,你这是何苦……”

“没什么苦不苦的,只是若你不知那广兴底细,我怕……怕你在这开封人生地不熟,早晚要吃亏。”孙星衍听了广兴果然在会馆,也顿时愁容满面,对阮元道:“伯元,你对我实话实说,那广兴有没有勒索于你,或者……直接向你索要财货?”

“这……没有啊,渊如兄,难道说……”阮元听着孙星衍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忽然也想起了白日广兴的各种言语,前后结合之下,似乎也渐渐感到了其中不对劲之处。

“伯元,我知道,这两年你在家守制,官场的事,或许了解不多。但我在山东,这广兴做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孙星衍说起广兴,竟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虽仍属克制,可语气犀利,却是阮王二人都从所未见:“去年就是这个广兴,到了山东查办控案,这刚一到省里,就要山东藩库为他们支五万两银子,以作公费之用,后来过了才……才半个月,就说京中来人太多,五万两不敷公用,然后,让我们所有山东抚院藩司官员,都为他们办案捐钱!还说,要是咱们不捐,他回了京城,就参我们不能协力办案,就这一个月工夫,山东大小官员,竟又给他逼得出了两三万两银子。不说别人,长龄中丞我平时再熟悉不过,都被他连日逼捐不已,最后出了一千两。这广兴,是真以为咱们地方官员好欺负啊,他来办个案子,行文要最好的笔墨,纸张用最好的红心纸,人马要住最好的客房,每日饮食还必定要点上品!这是来办案的,还是来休假的?每次只要有人不想出钱,他就左一个皇命,右一个要案,恨不得把人压死,到头来,还不都是他为了自己那点小利,寻出各种借口,在我们这里假公济私?真是没想到啊,今年皇上居然又派他出来办案,这山东省里,难道就一点消息都传不到皇上那里吗?”

“那,渊如先生,难道你也……”听孙星衍这样一说,王引之自然也为他的前景担忧起来。

“你放心,那广兴对我也是软硬兼施,一连说了几日,可我到最后,也就是一句话,我家中没钱!”孙星衍断然道:“后来,那厮果然威胁我,说我办事拖延,不让他如期审结控案,朝廷还一度想要查我,哼,我当年和珅都不怕,难道今日还会怕他不成?那些时日,所有帮办事宜,我一一写了日录,京城来问,我当即便将日录呈上。最后皇上看我办事尚属勤勉,这件事才不了了之。可我没想到啊,伯元,居然你也碰上了这个王八蛋!伯元,若是他也想勒索于你,你不用怕,就把办案实情自己一一录下,到时候,去皇上面前和他当堂对质便是!切莫怕了那广兴淫威,竟辱了自己名节啊?”

“渊如先生,其实老师今日就不清楚广兴用意,您看是不是……”王引之看着阮元一脸凝重,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也将白天阮元对他所言,广兴莫名其妙拖延之语,一一告诉了孙星衍。

“定是如此了!”孙星衍听王引之说完,当即对阮元道:“伯元,他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这次控案,就是要趁机敲诈你一笔,他什么都能干,却什么都不愿意干,是不是?那就是他在山东时候的模样!他现在,是想等你主动开口,主动给他把钱送过去呢。伯元,你也算运气好,幸亏我得了你这边审案消息,又一直放心不下,连夜来了开封,这下好了,你有了准备,也就不用怕他敲诈勒索你了。明日只与他开门见山的去说,让他尽快结案,也就够了!”

“这……那我多谢渊如兄了。到了明日,这财货之事,我……我好好和广侍郎谈谈吧。”阮元听着孙星衍劝告,已然清楚,广兴之所以这天会莫名其妙的开始拖延,无论自己怎么想办法,就是不肯办案,只不过是在等自己“开窍”,主动送上大礼。想到这里,先前因弹劾和珅而对广兴积累的好感,也自然渐渐消失了。

可阮元遇到的情况,又毕竟与孙星衍不同,若是没有自己力持,广兴又何必追责黄明歧与陈钟琛二人呢?看来,次日之言,也绝非孙星衍想象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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