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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等偷漏这许多漕粮的理由吗?”阮元依然不肯放松,对下面旗丁水手斥道:“你们一艘漕船少了五十石米,这些米分到你们身上,每个人就算五石吧,这都是上等漕粮,依市价,能给你们折十几两银子出来了!你们一次运粮津贴四两,这是皇上十几年来给你们涨了两番的结果,可你们偷粮食换的钱,是你们津贴银的两倍不止!你们就算平日入不敷出,需要再行补贴,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更何况,朝廷也有定例,你等北上之后,自可运送商货南下贩卖,用以补贴用度,即便如此,你们还嫌不够吗?”

“大人,这……这水手的四两银子,实不相瞒,根本就不能足额发放啊?”不想李祁运却继续对阮元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江西漕帮,从来就很难从漕运上拿到足够津贴银,而且平日漕船过淮,这从漕督到盘粮厅的老爷,哪个不得交一笔帮费啊?所以……所以即便我们带了商货南下,漕帮里也是将赚来的钱集中给帮主,帮主交了帮费,剩下的才均摊给下面的水手,这到手的银子,却还有多少啊?至于大人所言失却漕粮之数,小人也不会算账,又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盘粮厅可有滥索帮费之事?”阮元又向身边两名书吏问道。

“这……漕帅大人,小人也只是耳闻确有此事,却……却未曾亲见,小人平日没……没有滥收任何帮费啊?”右手边那书吏也对阮元慌道。

“哼……若是你等能够认真清点漕粮,这些漕丁还会如此肆意偷漏,而盘粮厅全然不知吗?”阮元看这书吏模样,多半也是收过帮费银的,只是不如一般盘粮厅之人所收那么多罢了。饶是如此,想着一年以内,清点漕粮毕竟还需要依靠这些吏员,阮元还是把话压在了心里。

可到了这时,阮元却也已经看出,漕运之上,水手、漕帮、淮安督漕吏员,已是尽数有弊,官府吏员用度不足,便向漕帮索要“帮费”,漕帮交了帮费,自己开支短绌,便即克扣水手津贴银,水手津贴不足,便只有倒卖漕粮,漕粮短少,就只能额外向交粮百姓索取“加耗”。漕吏与旗丁水手勾结,面对水手偷漏粮食,不闻不问,而水手也并非都是心善之人,大多倒卖漕粮者所偷漏粮米,早已超出了日常开支,是以长年以来,漕运早已出现了公私皆困的局面,想要破局,绝非易事。

“罢了,李祁运,本部院也知道若是本督就这样严惩于你,你心中必然不服,毕竟你们这是补运漕粮,还算是心中念着漕赋之事。”阮元也清楚,如果只是严惩李祁运等水手,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漕运问题,那么以后还会有水手铤而走险,进而出现更多的李祁运来。所以阮元这时也终于松了口,对李祁运等旗丁水手道:“你这五百七十石米,我这里记下了,我可以给你三年时间,让你补上这些缺漏粮米,若是三年之内,你们不能如数补齐,那到了时候,也休怪我无情了,本部院那时只能将你等尽数开革,永不许参与漕运之事!还有,你等水手困顿之事,本部院可以想办法,但这不是你们盗卖漕粮的借口!你们回了江西,也速去跟你们漕帮帮主说一声,明年运粮再到淮安,你们不用再交任何帮费,但若是明年你们再有漕粮短少之事,我定当严惩不贷!你可清楚了?”

“谢大人开恩,小人定当竭力赔补漕粮,谢大人能给小人这个机会!”李祁运听了阮元终于肯从宽处理,也当即对阮元连连磕头,以示谢意,下面水手自也一并下拜,谢过阮元从宽之恩。

“还有,若是在江西那边,我听到任何你等滥行加耗的传闻,到了明年,我一样严惩你等!”阮元又补充道。

“多谢阮大人!小人绝不敢再犯了,不敢再犯了!”李祁运等人继续向阮元谢道。

只是阮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清查漕船,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回到淮安漕院之后,阮元也重新思考了一遍整治漕务之法,但无论帮费问题,还是偷漏米粮问题,都需要得力的精于数算之人相佐,方能成事。他已经听漕吏将清点漕粮之法尽数说明,漕吏丈量漕船,清查粮食,多用珠算,极易随时更改数字,只要吏员和旗丁水手合谋,便可以轻松骗过上级官员,这一节却也是难办。

想着焦循虽然已经归隐北湖乡间,但如果只是来淮安办事,说不定焦循尚可相助自己,便也先给焦循去了信,想着自己先到北湖与焦循一叙,再商议入幕辅佐之事。果然数日之后,焦循也来了回信,同意了阮元南下来见自己一面的请求。

这时焦循已经在扬州隐居三年有余,并在北湖故地新筑一楼,名为“雕菰楼”,冀求终老北湖。阮元便也乘了小船,连夜南下,不过三日,便即回到了扬州这片熟悉的水道之中。问过雕菰楼方位,阮元便令小船兼程前往,果然在这日落日前抵达了雕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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