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元,这……话虽如此,可咱们这里是漕船,船上大多数人,也不过只是精于行船的水手,漕兵虽说咱们也带了,可一共才三百多人,但咱们这是五千条船啊?万一真的有贼人前来偷袭,就算他们一样不成气候,咱们一个人守十几条船,这也根本不够用啊?”焦循听着阮元之语,也颇为忧心地问道。
“伯元,我倒是想起来了。”孙星衍毕竟为官数十年,阮元行止异常之处,他比焦循更易发觉,道:“你北上之际,便告知临清铁铺开炉炼铁,是……为了防备南下时遇到贼人吧?可就算咱们能多一些刀枪……伯元,你打算给什么人用呢?”
“渊如兄,看来这些事还是瞒不住你啊?”阮元一边笑着,一边也对一旁的三名帮主说道:“这件事,你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吧?我在临清那边,已经让他们打造了五千支铁矛头,我们明日就将矛头取来,你们也将预备好的五千水手集合过来,每人暂发一支,直到我们进入江苏为止!这一路上,我估计会遇到贼人夜袭,也可能遇到火攻,但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不用害怕,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大举进攻我们船队!若是你们实在不放心,我让漕船上的三百官兵守护外面河道,你们这五千人,只需护住漕船即可,这样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大人,您就放心吧,咱们早就准备好了。就按大人的吩咐,无论岸上发生什么,咱们就坚持死守河道,护船南下!这点小事,咱们这几个漕帮,还是应对得来的!”扬州三帮帮主率先响应道,紧接着,九江后帮帮主和衢州帮帮主也一并向阮元作揖拜过,认可了阮元的计划。
“伯元,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可是……”孙星衍听着阮元护漕之计,却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对阮元道:“你这做漕帅的,直接在临清打造铁矛,这……这还是漕帅之职吗?若是皇上那边,又或者有什么人,认为你此举并非仅为护漕,而是……而是擅作主张,又或有……有个其它想法,你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阮元和孙星衍自然清楚,所谓“其它想法”,便是阮元私自打造兵器,图谋不轨了。虽说刀枪这种武器,即便民间也没有完全禁止,但民间铸造刀枪,铁匠必须留下自己姓名,以为担保之用,百姓也不能持有过多兵器。阮元仅为漕运总督,又不是为漕兵整顿武备,就这样打造大量铁矛,难免让别有用心之人得到口实。
“渊如兄,我知道,你也在担心我又有四年前那种事。但这一次,已是箭在弦上,这铸矛自卫之事,也是不得不做了。”阮元也郑重地对孙星衍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写了密折,对皇上详加禀明,我也已在折子里写下,若是此次护漕有什么闪失,我一人承担罪责便是。的确,即便咱们的对手看起来不过尔尔,可护漕大事,也不是儿戏啊,总要有人出来寻个主意吧?相比于漕运大计,国家根本之事,我一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咱们这里有你我和里堂,三个学问大家坐镇,咱们所学,又以‘实学’为长,那咱们难道不应该让天下人看看,咱们读书之后,果然是有所致用吗?”
“伯元,这……既然你都愿意拼上一把了,那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孙星衍沉吟半晌,终于还是认同了阮元的主意,道:“那就这样吧,我虽然六十了,可心中这股精神还没散尽呢,这半个月,我就把这条老命跟你赌上,一定保着咱们这些船,平安回到江苏才是!”
“好啊,能和渊如兄再共事半个月,这也是我的福分啊!”阮元看着无论漕帮还是挚友,这时都已经团结一致,准备共济时艰,心中也是无限激动,紧紧握住了孙星衍双手,以示谢意。
之后数日,果然如阮元所料,每日入夜,岸上都会出现大片火光,三更前后,更有无数呼喝之声,响彻运河两岸,不少水手即便有了准备,也难免心中发慌。阮元却看得清楚,这些敌人果然只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大举进攻河道,故而每日入夜,自己都亲自指挥船队,坚守河道不动,一连数日,都是直到后半夜才能歇息。但运河漕船也在阮元悉心护卫之下,平安进入了济宁,一路南下微山湖而来。直到这时,岸上才终于回归平静。
事后阮元方才得知,曹县、长垣等地的天理教徒,在一度攻破县城之后,都没有继续守城,而是带了大半人马北上滑县,与李文成合兵去了,留在运河附近的果然只是小股教众,这些人眼看漕运船队行船严整,大批卫兵手持长矛,前后护卫,也果然不敢正面行劫,只得入夜之后趁夜鼓噪,试图引发船队混乱,眼看漕船岿然不动,数日之后,这些人便也散了。阮元准确的判断,成功保护了五千漕船得以及时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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