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将与阮元诀别之人,尚不只杨禄高一个。
“伯元,这《全唐文已经检修刻版,我在扬州的事也就办完了。”这日阮元也请了孙星衍和焦循回到家庙,与他们一叙赴赣之事,可孙星衍却是神情黯然,对阮元道:“过几日,我也就要去江宁,安享余年去了。至于入幕,哈哈,我这两年漕运之上,也和你一同北上跑了一趟不是,你觉得我现在这身子,还能做什么事啊?以后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办吧,你已经加了光禄大夫,我想着只要你江西一任,果然有所作为,那过不了一两年,应该就能升任总督了,到时候,愿意来你幕下办事的人,还会少吗?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啊,是真不适合再去入幕了。”
“渊如兄,若是如此,小弟也不能强求。若是小弟在南昌有不解之事,小弟还是想着可以寄信过来,请渊如兄赐教。”阮元清楚孙星衍之言绝非托辞,便也只好答应了他。
“伯元,有件事我可得跟你说一声啊。”孙星衍却对阮元笑道:“你在淮安的时候,有个经常到你府上讲论学问之人,叫包世臣,你可还记得?如今你离了漕运,他也去清河给黎总河做幕僚去了。听说,你和黎总河半年之前,尚有一番过节啊?”
“多谢渊如兄提点了。”阮元却并不在意这些,笑道:“其实我与黎总河,说是有过节,不过是职分不同罢了,慎伯那个人素有经世之念,黎总河治河之才,我也是清楚的,他去黎总河幕下,是人尽其才啊,这样看,南河也终于要安稳起来了。”说着,阮元又对焦循问道:“里堂,我记得你治《易至今,也有十年了,你这《易学三书,不是前些时日也已经著成了吗?接下来,里堂又有何打算呢?”
“伯元,这治易一道,我自忖未足,《易学三书虽然已经修成,可还是想着重新修订一下。至于以后,我自思国朝这许多年来,讲《孟子者虽多,然皆有未精之处,若能再成一部《孟子正义,我这一生却也无憾了。”在焦循心里,著书之事却是比入幕更加重要:“伯元,你能做个好官,我这个做姐夫的,也从来以你为荣,只是我这种心性,外出入幕……还是算了吧。雕菰楼风景你也见过,外依北湖,内凭独楼,以度余年,何其快哉啊?”
“里堂,若是如此,我自然不该强求于你。英尚书在京城还和我提起过你呢,每次说起你不仕之情,他也自觉有失。里堂,以后若有余暇,也给英尚书多去去信吧,他这十几年过去了,还一直记得你啊?”阮元清楚焦循心意,也只好放弃了再请焦循入幕的想法,只是将英和之言转告于他。
“伯元,我……信我自会写的。其实我知道,我……我也对不住恩师。”焦循感叹道。
“好啦,伯元,这些年下来啊,虽说不快之事多了些,可以后的路,还是要一直走下去啊。我当年曾经听你说过,你为官之初,本念便是若自己能做个好官,至少天下也就少了一个贪官污吏。哈哈,可如今呢?你治一省,则一省百姓因你而安定,你赴一地,则一地后学得你之提携。你对这天下的影响,难道还小吗?”孙星衍看着几人模样,深知如今形势,慨叹亦是无用,便主动向阮元鼓励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意气风发,爱读书,也想着能够尽数贯通圣人之言,以圣人之言用于实处,方不负我一生修书治学。可我运气就没你那么好了,考中进士就晚了十年,后来……也终是有心无力了,所得施政之处,不过道府,也不知百年以后,还有没有人记得我这个区区道员啊。所以伯元,无论咱们以前有过什么,我心里还是羡慕你的,你是能办大事的人啊。伯元,我这就要走了,可还是有两件事放心不下,还是想着,再嘱托你一番,去了南昌,可不要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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