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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什么传闻?”顾盛却对伍秉鉴之言不屑一顾,道:“难道,我这艘船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你若是知道那些东西见不得人,那我劝你不要做。”伍秉鉴也对顾盛劝道:“就在今年上半年,朝廷的禁止鸦 片章程又重新修改了一遍,眼下的法令是一船有鸦 片,则一船不许贸易,一国全部船只皆有鸦 片,则一国船只一律驱逐。此外,为你们洋船作保的商人,若是作保的船上发现鸦 片,也要从重处罚!我可不想因为跟你做生意赚了钱,就为你担这么大的风险,到时候,官府的罚银,就能把我赚的钱全都赔进去!”

“哈哈,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若是我的船上就只有毛皮的生意,你让我来广州一趟,是赚钱还是赔钱啊?”顾盛却依然强词夺理,对伍秉鉴道:“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美 国有的是人喜欢你们的茶叶和南京布,可我们的毛皮,这广州你也知道,根本卖不出去!我来中国开洋行,是知道如果我不来中国,茶叶和南京布,我们就只能从英国商人那里高价进口,那样我赔的更多!可我往来美 国和中国一趟,我不能自己亏本啊?所以这该补上的差价,我总要想想办法嘛?再说了,伍总商,我听说这几年下来,除了去年那船货你赔了二十万,其它时候,你一直是赚钱的啊?你给我的洋行投资,我赚了钱也够你分的,这样的日子不好吗?还是说,你给我投资,然后你我年年赔本做生意,你也心甘情愿呢?”

“你……”伍秉鉴自然清楚,顾盛所言赔本云云,绝非他乐见之事。但顾盛的生意也不全在中国,只要他愿意多跑几个地方,即便在广州有所亏损,最后还是可以盈利。但即便如此,有些事他却也说不出口,只好对顾盛道:“你需记住,你的船进黄埔之后,粤海关查验之时,务要严加查看,绝不可再让你的水手私藏一箱鸦 片在内!我因为作保赔了钱,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哈哈,伍总商,我做生意,你还不放心吗?你对我们帕金斯洋行的投资,我在美 国的账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你这是对我有恩,那我怎么会让你吃亏啊?以后咱们做生意,一定还是会赚钱的,这你还信不过我吗?”伍秉鉴自也清楚,顾盛名为让他放心,实际上也是在提点于他,行事须有分寸,一旦清朝官府得知其中详情,自己说什么也逃不了干系。

“好啦,以后的事,你知道怎么做就好。”眼看天色已晚,伍秉鉴便也向顾盛告别,自归怡和行去了。对于这时的伍秉鉴而言,更需要他了解一番的,不是顾盛,而是阮元。

果然,仅仅半个月之后,阮元就在两广督院接到了一封禀帖。上书怡和行行商,赐三品衔伍敦元,听闻阮元前来赴任两广总督,特意前来拜见。

更令阮元眼前一亮的是,这个前来拜访自己的,样貌清瘦,和顺中透着几分精明的十三行总商,竟果然戴着蓝宝石顶戴,身上官服,也是三品官员所用的孔雀补服。

只不过,这时的阮元略一思忖,便即清楚其中缘故,随即言语如常,对伍秉鉴笑道:“这位先生,便是广州十三行如今的伍总商吧?我初到广州不过半月,这两广要事尚未了解得当,本想着一切安排妥善,再来见过你等十三行之人,今日也多劳烦伍总商前来我两广部堂了。伍总商这些年来,捐办海寇,河工赈济诸事,亦有总商鼎力相助,如此说来,阮某也要代天下间受过总商眷顾的百姓,向总商拜谢才是啊。”

伍秉鉴听着阮元之语,心中也不觉一紧,他自然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三品顶戴,就是因为当年出捐银钱,助剿张保仔有功,更兼黄河决堤、江淮河南大旱,自己亦有捐输报效,方有朝廷恩赐顶戴之事。但阮元初来广州不过半月,便已将此等事宜尽数言明,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时之间,也渐渐清楚,眼前这位新任总督,绝非只知道埋首经籍的学究,而是这时清朝大员之内一位最为明察之人。想到这里,便也将先前准备奉承之语收了回去,只对阮元笑道:“阮总制如此言语,小人实不敢当,这捐输之举,本就是我十三行应尽之义,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人在广州这边,却也听闻阮总制学行过人,多有嘉惠士林之举,天下读书人皆翘首以盼,相较之下,小人不觉自愧。其实不瞒阮总制,今日小人前来,也是仰慕总制治学之道,特意备下了一件薄礼,还望总制笑纳才是。”

“哈哈,却不知伍总商的‘薄礼’,又是何物啊?”阮元不禁问道。

“抬上来。”伍秉鉴当即向下面仆役说道,不过片刻,两个仆役便一前一后,抬了一尊巨砚上来,阮元平日雅好文墨,家中多藏名砚,饶是如此,见了这尊巨砚,却也暗自惊叹。只见这砚台通体黑亮,其长竟有三尺,宽也有近二尺之距,若非制砚名家深知此等砚石珍贵,特意将其制成砚台,只怕这样一块上好砚石,就要为后人大材小用了。广州临近端州,端州又素来以产砚闻名,是以广府之人以砚作礼,本是寻常,可伍秉鉴竟能寻得如此上等砚石,又特意制了这一尊巨砚,赠礼之意,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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