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阮元和杨吉听得袁三来报,张熙突然腹痛不止,已是难以坚持,二人当即震惊不已。阮元也一边遣人去将邱熺叫来,一边亲自回到节署别院,前来探望张熙。不过多时,邱熺也带着另一名医生范濬到了两广部堂,听邱熺之言他行医专长在于种痘,内疾却不甚了解,这位范濬乃是他熟悉的广州首屈一指的内疾名医。可范濬进了内堂,为张熙诊治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却缓缓走了出来,面容之上,尽是无力之感。
“阮宫保,夫人、张家小夫人,小人……小人后面的话或许你们不愿意听,贸然言之,似乎也确是不妥,三位能否暂且冷静片刻,做好……做好三位能做好的一切准备呢?”不想范濬刚一出口,便是这般震惊之语,阮元、孔璐华、阮安三人听着范濬之言,心中也都不觉一震,一种他们最不敢想象的结果,已然渐渐从地平线上浮现了出来,而且无从逃避。
“但说无妨。”阮元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
“阮宫保,令婿所犯,乃是肝疾,而且并非寻常肝病,而是突如其来的肝脏恶化,小人为令婿诊治时,见他肝部收缩明显,面色苍白,却隐有出血之状,这并非寻常肝疾,而是肝疾之中最为严重的病变!”范濬摇了摇头,却也不住叹道:“若是寻常肝疾,小人自然可以配药诊治,可令婿这种突发肝疾,却是肝病之中几乎不可能治愈的情况!小人不能用猛药,稍一不慎便会伤及肝脏加剧病痛,可若是舒缓精神的药剂,只怕……只怕也只能延令婿数日之命……小人、小人可以尽量不让令婿再这般痛苦,可是……若是令婿尚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也……也尽快让他告诉你们吧……”说到这里,范濬亦自不住叹气,看来张熙的性命,此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夫子!”阮安听得范濬之言,自然清楚其中之意,如果范濬
言语属实,张熙只怕是救不活了。她从清晨之时眼看张熙病发,痛苦不已,已然不住啜泣,如今听闻张熙不仅已是绝症之势,而且性命只在数日之间,又如何承受得住,一时间也顾不得自身仪度,只伏在孔璐华身上哭了出来,不一会儿工夫,阮安竟是气息渐绝,哭昏了过去。
“范先生,您……您也是邱大夫的好朋友,这熙儿的肝病,难道……难道真的就无药可治了么?”孔璐华看着阮安哭泣晕厥之状,心中也如刀割一般难受,也不禁落下泪来,向着范濬问道。
“宫保、夫人,恕小人直言,这肝脏疾病,若是寻常发作之状,又或者病人肝脏原本正常,小人或许都有办法。可是……”范濬回想着张熙病症,也是怜悯不已,道:“方才我听小夫人说起他发病之状,已是气血衰竭,难以挽救,更何况,小人方才为他诊治之时,发现他天生肝部气血就要比常人虚弱很多,只怕以前发病之事,他也经历了不少了。像他这样先天不足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生少思虑,多安闲,加上岭南温暖,无忧无虑地活一辈子,可能还能多延续一些寿命,可他若是一时思虑过度,又或者一时疏忽,不注意保养身子,那这样的病症,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啊……唉,小人的老师和小人说起肝病之时,也曾说过这种突发肝疾,如今……如今没有可解之法。他老人家曾经猜想过,若是另有个肝脏健全之人,愿意在病发一日之内就把肝脏割给令婿,可能是唯一的解救之道,但这样的换肝之法,哪里有人能够使得周全呢?更何况令婿先天血气不足,一旦割取旧肝,必然失血过多,还是救不回来啊?如今形势,小人先为他调几味补气的药,让他先坚持几日吧。”
“先生,熙儿他……他还没看到自己的孩子啊?”阮元听着范濬说起张熙病状,看来已是绝症,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痛楚,只得对范濬道:“前几日我们方才看了安儿身子,如今安儿她……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啊?若是如您所言,熙儿性命不过数日,那这孩子……这孩子不是自从出世之时,就看不到他的爹爹了吗?”
“阮宫保,眼下……小人说句您或许不想听的,眼下您应该做的,是让令爱调养好身子啊?”范濬言语亦是不忍,却也无比坚定:“若是这样,宫保可要想明白一个道理,行医之人最大的心愿,便也只是救下每一个能救的人了。若是这孩子能够降生,那……那对于令婿而言,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需要小人为小夫人调养安胎,小人自会尽力,可是得失之辨,您应该清楚啊?”
阮元听着范濬之言,两行清泪也不觉落了下来,看来张熙性命,已是不可挽回了。
范濬制药确有办法,到了次日,张熙便已不再如第一日一般痛楚,可此后一连三日,张熙都只是气息奄奄,无力言语,到了十一日夜里,张熙方才轻轻动了几下,阮元、孔璐华、阮安以及张均夫妇,这时都搬到了张熙居室之侧,听闻张熙有了动静,很快便即来到了张熙床榻之畔。可张熙见到各人前来,却只摇了摇头,对各人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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