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即便是四季温暖的广州,也或多或少的带上了阵阵寒意,到了道光元年之末,《广东通志已经草拟完毕,只待重新缮写过后,便即定稿刻版。这一日严杰和凌曙也继续主持着通志局日常事宜,可这日情况却与平日门可罗雀不同,有一位文士打扮之人带着一个包袱,正在等待二人接见。
“这位先生,不知……您现在来我们通志局,却有何事?如今通志局编撰图书一事,基本已经结束了,您再来我们通志局应聘,却也没有可用之地了啊?”凌曙眼看这名文人样貌颇为恳切,便主动向他询问道。
“二位先生,小人姓杨。双名炳南,今日小人前来,乃是受一位好友生前之托,前来向贵局提供一部记载西洋之事的新书。”说着,这名叫杨炳南的文人打开包裹,取出一部册子,向二人道:“二位先生请看,我这位朋友名叫谢清高,少年之时因故流落海上,被西洋人的商船带到了欧罗巴、亚墨利加等洲,见了不少西洋各国之间人事,写成这本《海录。小人听闻贵局修志,最后一部分名为‘外蕃志’,将所有与我大清通商之国风土人情,一一列于其上。小人想着,这部书或许对二位大人有一些用处,能够补上许多我等未见之事,这样小人虽为一介寒儒,也可以为本省通志尽一份心力了。”
“杨先生,您这个想法嘛……其实很好。只可惜如今通志局……已经不需要您这部书了。”凌曙眼看通志局人员已经所剩无几,只得对杨炳南道:“杨先生,就在两个月前,我们通志局这次撰修的所有内容,都已经编撰完毕了,这几日只需要重新缮写一过,便可以刻版开雕。所以你看如今通志局里面,也没有多少愿意留下的人手了。其实也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撰写《广东通志,外蕃一章增加了很多内容,都是前史所无,您这部书真的……真的有独到之处吗?”
“这……应该没问题吧?”杨炳南也对二人说道:“我这位朋友确实去过海外,那什么英吉利国、米利坚国都去过的,他所写的内容,或许有不少是海内之人不知道的呢?更何况……二位有所不知,前几个月我这朋友已经过世了,所以我也想完成他的心愿,让他的书作可以流传后世啊?”
“杨先生,您这样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严杰也只得向杨炳南劝慰道:“只是通志局之事过于纷繁,并不是如今留下这些人手可以办成的,就算您把书留下了,我等重开书局,校勘、誊录、检阅真伪,这都需要时间和人手,如今实在是做不得了,您这位朋友也确是可惜了,若是你们需要什么生活帮助,也可以过来找我们,我们尽力为之,但剩下的事……您为何来得这么晚呢?”
“唉,小人也好,这位朋友也好,其实都是寻常文人,平日若是不能做点生意补贴家用,仅靠家中薄田哪里能够维持下去啊?小人和朋友也不认识这里的同好,这都到了今年夏天,才知道本省正在撰修通志,小人的朋友临终之前,也就是秋天那会儿,才把这本书删订完毕,实在是来不及了啊?既然贵局已经不能再录入他这部书了,那……小人也只好告退了。”杨炳南本为普通书生,无论资源还是信息,都无法与严杰、方东树这种江南名士相比拟,平日根本无法接近通志局这般高等机构,结果错失了机会。眼看无力帮助朋友将《海录文章录入通志,杨炳南也长叹了数声,收了那部书册,拜别严凌二人而去了。
“厚民啊,他方才说西洋之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凌曙也不禁向严杰问道:“之前阮部堂捕拿的那个洋人杀人犯,如今怎么样了?”
“那个洋人,两日前已经绞决了。”严杰清楚督院消息,也对凌曙说道:“那洋人的命案,老师无论审理还是用刑,都很谨慎,绞决这个结果,本来也是他应得的。所以刑部议覆,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便批准了绞刑,如今那洋人尸体已经还给米利坚人了。”
“是啊,阮部堂此次断案,我也有所耳闻,甚至都同意了那些洋人许多无礼要求,即便如此,部堂还是据实以断,不偏不倚,想来只有这样,洋人才会心服口服啊。”凌曙对阮元断案一事也有耳闻,也一同感慨道。
然而,特兰诺瓦案在英美等国的反响,却与严杰等人的预料全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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