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对这总督也会感兴趣。”理查森不禁笑道。
“这个人言语、仪态都很沉稳,也很聪明,这些我是看得出来的。还有,就是这个人跟已往我们认识的中国官员不一样,这个人似乎不是贪官,也不像他们那样,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不认为他会成功,但真的让我们驶离黄埔,能做到这一步,他还是有勇气的。我也曾经害怕过他,是在我们商船过虎岛炮台的时候,那时候一旦他们开炮,就算你过来帮我们反击,总也要有不少损失,可他们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开炮。就凭这些,我……还是愿意跟他打交道的。”阿姆斯顿回想着商船南下之时,果然没有受到岸上官军挑衅,倒是也长出了一口气。
“炮台……你觉得,他们的炮台有用吗?”理查森听到炮台,还是来了兴趣,便向阿姆斯顿问道。
“位置很好,我们的船吃水超过二浔,就不得不从虎岛之下经过,正好在他们大炮射程之内。”不过说到这里,阿姆斯顿反倒笑了出来,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炮台上的火炮,都是葡萄牙或者荷兰式样,你说,如今在咱们皇家海军面前,葡萄牙和荷兰算得了什么?一个连巴西都丢了,一个还是咱们帮着重建的国家,就算这里是他们的炮台,又能怎样?上校先生,这几年我们来南海的军舰,大概一年有多少?”道光二年也正是巴西独立的一年,而早在乾隆六十年,荷兰便一度被法国灭国,还是维也纳会议之后,荷兰方才得到重建,这时荷兰的海外辖地也只剩下今日印度尼西亚、苏里南等地,十九世纪的荷兰与葡萄牙,早已不能同蒸蒸日上的英国相提并论。
“一年……一般就是一两艘吧,我记得有一年来了三艘。”理查森回答道。
“你这艘船是……四等战舰吗?”阿姆斯顿又向理查森问道。
“我们这艘船只有四十门炮,算是五等战舰。当然了,要是我再添五门炮,去找海军部通融一下,倒是勉强能够改成四等,那也是四等里面最差的,没有用。更何况,要想指挥四等战舰,我也不能只挂个上校的职衔啊?”理查森说起海军之事,也无奈地向阿姆斯顿笑道。
“我明白了,其实……中国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皇家海军是什么样子。”阿姆斯顿看着远方的炮台,却似乎并不感到恐惧。
“你的意思是……哈哈,难怪你不怕这些炮台。”不过说着说着,理查森看向北面大海之中,只见一艘中式帆船已经向“塔巴沙”号渐渐靠近,船上为首一人身着官服,正是中方谈判人员到了。理查森便也招呼属下船员,上前应接来船,很快,番禺知县汪云任便在随行的两名行商,伍秉鉴和黎光远的带领之下,走上了这艘军舰。
“各位英吉利大班、头领安好。”汪云任也向阿姆斯顿和理查森作揖拜道:“总督大人、巡抚大人听闻贵国商船,如今已然尽数驶出黄埔,是以遣我前来慰问。我大清乃是天朝上国,本乐于眼见海外之国前来广州互市,是以总督大人、巡抚大人遣我前来,与各位共商处断之法,若是我们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们就可以重开互市。”
“既然你来了,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们和你们百姓确实有冲突,但结果是五五开,我们也有十多个人受了重伤,所以我们不可能交出任何一名水兵,也不会支付赔偿!”理查森眼看阮元态度似有缓和,却依然坚持己见。
“我说这位船长,还有知县大人,你们……你们能不能找个稳妥的办法,就这样把这件事了结了啊?”一旁的黎光远却是自从上船以来,面色就异常难受,看来十三行大火,黎光远遭遇的损失可要远远大于伍秉鉴:“知县大人,您是官府老爷,这洋人是事闹得再大,您也还有俸禄和养廉银,这位大班先生,你们现在手里有现货,就算不在中国卖货了,到别的地方去卖我看也能赚钱,可我们十三行怎么办?今年这一场大火,我一半的身家都烧没了,明年说是商税减半,减半我也交不起了啊?说实话,明年我们商行还能不能维持下去,就靠你们这笔生意了,你们现在真走了,这不是……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我们……”阿姆斯顿当然不清楚阮元的判断,但即便如此,他这时却也在犯愁,如果英国所有商船都不能及时在广州清空货物,那就只能把货物卖到其它国家,但广州附近的国家,日本没有对英贸易,朝鲜只会紧随清王朝号令,越南从来都是法国的贸易区域,英国开发有限,能否清理商货,自己心里也没有数,更何况,越南也未必能够一次收下上千万两白银的商货。
如果这次贸易真的要血本无归,东印度公司这边自己也无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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