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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挡越来越多的走私船只。

依官制而言,两广总督兼治广东、广西两省文武要事,诸如钱粮亏空弥补、水利兴建、新田开垦、西洋外交、绿营阅兵之事,皆需由两广总督负责,总督并非专职的缉私官员。这时的清王朝,也缺乏设置有力缉私缉毒官缺的行政能力。阮元当然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整治鸦片,不说其他,仅每年的阅兵一事,就要耗去阮元不少心力。所幸道光五年的两广地区,整体而言尚属安稳,并不需要道光担心。

当然,道光五年的议事重点也不在广东,而在于江淮运河。这一日,勤政殿内重臣齐聚,两江总督魏元煜也亲自北参与议事,而殿内商议的关键,便是道光六年,朝廷还能否施行漕运。

“皇,臣以为,今年运河高宝一线,已然淤积过甚,如今朝廷只是下令重筑高堰,但运河积沙尚未清除,如今臣等接到奏报,江南漕船大半滞留镇江扬州,根本无法北!”协办大学士英和率先发言道:“如此情况,朝廷不能不寻求变通之策,臣请皇暂停道光六年漕运,全力整治河道,同时招募海商,在江省以海运代漕运,向天津运送漕粮!”

“皇,臣以为英中堂之言欠妥。”不想这时出言反对英和的,却正是两江总督魏元煜:“臣以为,借黄济运才是良策,至于海运,实在繁难,天津从未接收过漕粮,如何能够在天津交兑?海风涛凶险,船工又大多不识沙线,一旦有倾覆之危,何人能够承担责任?更何况,一旦改行海运,那沿漕几十万水手该怎么办?没了漕运的生计,他们以后会更加艰难啊?”

原来,自从高家堰决堤之后,清廷便派出文孚、汪庭珍二人南下监修堤坝,经过数月工程,高家堰倒是已经基本完成修补,可高堰决堤之时,却将大量积沙一并带入了运河之内,一时之间,运河积沙严重,诸多原本注入运河的河道受到高堰决堤影响,一时也不能向运河输送水源,高宝运河一线,道光五年入夏已经完全不能通行。所以英和才重新提出海运之议,而魏元煜则坚持认为,漕运多有不便,最好的办法应是引黄济运,即将黄河水分流进入运河,进而保证运河河水充足,并冲掉河内淤沙,这个办法先前倒是曾经得到过实施,只是时过境迁,也没有人可以保证“引黄济运”必然成功。

“皇,魏总制之言,臣以为是多虑了。”英和却继续向道光说道:“臣曾见如今两广阮总制前朝之际所著海运考一篇,简而言之,之前元朝行海运,至少九成漕粮可以抵达天津,那国朝到底是有什么地方不如元朝,竟然连尝试海运的勇气都没有呢?至于船只,臣听闻松江府海县,如今已是江苏连结山东、盛京各省的冲要之地,海可以进行海运的沙船,少说有三千艘,其中一半运力都在一千五百石以。所以臣以为,如果能够在海招募商船,许商人代运漕粮,海运之成,指日可待!至于天津不能交兑漕粮,臣以为亦是小节,届时只需派仓场侍郎一人坐镇天津,再由江苏方面择一大吏督运即可。至于安置漕帮之事,臣以为要在得人,若是江苏巡抚能够寻得长策,妥善安置,臣以为并没有不妥之处。”

“皇,臣与汪中堂勘测过河道,如今河道情况,实在是难以通船。”这时,一旁的文孚也向道光进言道:“臣等虽然已经封堵了高家堰,但亦曾多加查访,如今下河、淮安等地,多有需要重新整治之处,若是不能重新行束水之法,则淤沙难以清除。但如果需要大力整治河道,则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运河通船,全力疏浚!皇,臣不知海运是否可行,但如今若是还要强行漕运,只怕南河那边,严烺和张井他们,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疏浚运河啊?”

“回皇,臣与文大人北之际,便已有此议,臣同意文大人的意见。”汪庭珍也补充道。

“皇,既然如此,臣亦有一言,英中堂海运之议,大抵可行,所需再议者,无非是一些细节,但臣看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已经改任户部尚书的王鼎也向道光言道:“臣以为,如果海运之时,能够将江苏一省漕粮尽数运抵天津,则京仓自可充溢,不足之处,如今臣可以主持向盛京、河南采买粟米,用以补齐。至于其他各省漕粮,明年可以一律改成折色,百姓缴纳银两即可,然后再用折色银去修运河,若是严烺、张井二人监修得力,运河一年通船应该不难,之后再令江省以外有漕各省转运漕粮,便也够了。”

“你们……你们就准备这样,弃江省漕帮于不顾了吗?皇,若是皇不相信臣能够完成引黄济运之事,臣请改任漕运总督,亲自主持今年漕运,若是入秋之际运河不能通行,臣请皇届时罢免了臣,以儆效尤!”魏元煜眼看海运难易与否一事,似乎自己并不占风,也只得自告奋勇,准备亲自办理疏浚河道之事。

“魏总制,您何苦如此呢?我方才已经言明,若是江苏巡抚办事妥当,这些事根本就不成问题。怎么,张师诚张中丞,魏总制都不放心吗?”英和也向魏元煜反问道,其实这时的江苏巡抚就是之前在福建清剿蔡牵,提拔林则徐的张师诚,但嘉庆末年,张师诚一度因故被革职,加归家守丧多年,在官场升迁反而不如不少后辈,这时依然只是江苏巡抚,反倒不如魏元煜已经后发先至,成了总督。

“唉,你们……你们不懂漕帮啊。”魏元煜也向各人叹道:“皇,各位大人,漕运从来有句老话,叫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没错,也有很多人和英中堂一样,认为这不过是江省官吏不敢更革漕运,唯恐失了财利所编造的借口,但老夫看来,这话有道理啊?若是漕运没了,做官的不过失去一些俸禄,换个地方他还能做官,可这些漕帮水手呢?没了漕运,他们靠什么维持生计?种田吗?要是有田可种,他们为什么还来做漕运水手呢?做工吗?沿漕下一旦失了漕运,哪里还需要这么多做工之人啊?更何况如今雇工,工银也都不如以前多了,为什么,就是因为人太多了,雇工都不值钱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难的是,这十万漕运水手,和他们背后的几十万依漕为生之人,大多相信罗教!这罗教是漕帮一个教派,又分为老安教、新安教、潘安教,各教之间,甚至还有相互仇斗之事。你们或许也会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罗教禁了呢?这罗教信众少说几十万,还都是给朝廷运漕粮的关要之人,能随便禁吗?禁得了吗?高宗皇帝的时候曾经禁过罗教,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便即死灰复燃。所幸这罗教并没有背反朝廷之言,还是忠于皇的。所以咱们如今,可以对罗教疏而导之,使其相安无事。可一旦改行海运,漕帮失业了呢?你们可知道,国朝定额漕粮四百万,江苏就有一百七十万啊?到那个时候,谁能保证罗教之中,没有新的教派出现,而这个新的教派,还能继续忠诚于朝廷呢?到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对那些给漕运卖过命的水手举起刀枪,卸磨杀驴吗?皇,各位大人,请你们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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