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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陶澍对江家的处断之令终于下达,由于江家积欠实在严重,且没有现钱赔补亏空,故革除江镛总商一职。其余江家家产,大半皆需充抵亏欠,就连江春昔日兴建的康山草堂,也被陶澍查抄充公,昔日康山南巡盛景,终究烟消云散。但陶澍眼看江家只是总商庸碌,经营不善,并无恃财为恶,祸及乡里之事,便即从轻发落,给江家留下了一小部分家产,用以维系短期之内的开支,阮元得知江家如此终局,也托孔璐华取出他在扬州的积蓄,买下了一半康山草堂,日后便改造为自己在扬州的别居之所。这样既可以回报江春恩德,也为自己致仕之后的日子寻了个安闲去处。

这日眼看旧日康山草堂已经重新划分完毕,一半归于阮家,一半仍然充作公用,江镛、江成等人也纷纷找到孔璐华,准备向她拜谢。眼看阮元不计前嫌,对自己以德报怨,江镛也向孔璐华道:“孔夫人,小人当年有眼无珠,得罪过阮总制,不想总制如今仍然愿意伸出援手,至少帮我们免除了遣戍军台之苦,总制和夫人大恩大德,小人永远铭记,以后就算总制和夫人让我们江家做牛做马,小人也心甘情愿了!”

“好啦,如今你们也都只是寻常百姓了,好在陶总制念及你们一家旧日功劳,给你们留了一些余钱安置,你们就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吧。做牛做马什么的,我们家也不需要啊?”孔璐华这时已然病愈,便也来到康山之处帮阮元设计新居,只是想到旧日江镛仗势欺人之举,自也为阮元打抱不平,向江镛冷笑道:“我当日曾与陶总制言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但这话还有后半句,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鹤亭先生和江姐姐他们心善,做了许多好事,方才有你家如今仍为太平百姓的结果,这是余庆。但你当年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和夫子可没说要原谅你啊?你丢了总商之职,自是你多积不善,所受余殃了。以后我们便帮不了你了,你们一家,就重新自食其力,做个普通人家吧。就这些,也都是当年鹤亭先生和江姐姐行善积德,才给你们换来的!你可要清楚了。”

“是、是,小人一定铭记,再也不会麻烦夫人操劳江家的事了。”说罢,江镛一行便也辞别了孔璐华,自行归去,煊赫一时的扬州最大盐商江家,就此退出历史舞台,重新回到了滚滚洪流之中。

而孔璐华自也清楚,这场大病,虽然最终得以痊愈,可自己的身体,却也大不如前了……

阮元督滇至此,已有五年,虽然盐务、仓储、备边之事已经焕然一新,但相较于督粤之时,文治之功却是乏善可陈。阮元自也清楚其中缘故,云南文风不盛,士子大多依然囿于程朱理学,又缺少藏书人家,自己即便想要再办一个学海堂,都是有心无力,久而久之,阮元与云南文人也产生了不少隔阂,大观楼对联便是其中一例。直到这一年,阮元在嘉庆四年录取的云南进士,已经致仕在家的学生王崧,前来督院拜会阮元,言及本省《云南通志修于雍正朝鄂尔泰督滇之际,距离道光时代已近百年,若是能重修省志,阮元自可有恩于云南士人。阮元听了,自也会意,想着修志不仅可以传承云南文脉,亦可广招滇南贤士,为己所用,是以两个月下来,阮元竟日相邀王崧入府议事,想着文献齐备,便即开局修志。王崧对云南掌故多有涉猎,很快编成了一部《云南备征志,将云南典故风俗尽数列于其中,想来通志局开工之后,修志也会顺利得多。

不过,这日阮元与王崧、阮福议论修志之事时,王崧念及阮元德高望重,却不能补任协揆,也向阮元不解问道:“老师,听闻您也一直好奇,这粤东李中堂究竟是做了何事,竟得了皇上如此青睐,如今,学生想想,都有些为老师抱不平了。这李中堂在粤治事之功,果然便这般出众不成?”

“哈哈,这件事我也向以前的旧友问过了。李中堂别的不说,朝廷危难,需要动用钱粮的时候,李中堂可出了不少力呢。”阮元见阮福与王崧都有些不解,也向二人说道:“当年张逆攻陷四城,李中堂当即便向皇上上疏,请求出捐藩库三十万两银子,以备军需。那次皇上一时不许,但此后一年,又有河工经费紧缺之事,李中堂又再次上言,听凭皇上调用广东藩库,听说至少给河工补了十多万两银子呢。如今边务、河务,都缺现银,李中堂如此慷慨,济朝廷之困,自是我安居滇南所不能及了。”

“爹爹,这李中堂明明只是趁爹爹之便,怎么您还为他说上好话了?”谁知阮福却看得清楚,向阮元言道:“爹爹督粤最后那两年,府库一直充实,要不然咱们哪有多余的钱去修理城防、还把粮仓监狱都翻修了一遍啊?孩儿记得咱们走得时候,藩库里无需填补亏空,可以直接支取的现银早已不下三十万,那年钱粮还没缴足呢。张逆陷四城,是咱们走后两个月的事,这李中堂拿着爹爹积攒的藩库去皇上那里邀功,还被皇上优先提拔了,这种事……孩儿都为爹爹感到不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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