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很疑惑,不知竟是何人定了我无罪,直到后来我才清楚,原来是卢中堂在军机处之内,见了我案卷之上,多有含混不清之处,又对我工部之事多加打探,这才确信我并无贪贿可能,正是卢中堂力主我无罪之言,让其他大人改变了主意,最后才定了无罪。这样说来,下官若是见了卢中堂,也要称一声恩人了。”只是潘恭辰这边是据实相言,一旁的阮元听了,却已是面色凝重,竟然迟迟不能言语。
“卢中堂……南石兄啊?没想到冥冥之中,竟有如此天意,南石兄,你……是你帮了我啊?”阮元回想起自己几十年来与卢荫溥的种种恩怨,不想到了最后,卢荫溥当年的一个无心善举,竟还能够为自己寻得一个辅弼能臣,也是感叹不已。或许,自己和卢荫溥之间,原本就没有那种水火不容的冲突,究其根本,只是二人所任内外之职不同,故而所见所感,也各有差异罢了。
“阮中堂、阮中堂!”不想就在此时,伊里布的声音也从外面传到了阮元耳畔,随即阮元只听得脚步匆匆,竟是伊里布带了两个人上前。其中一人乃是四品官员打扮,而另一人阮元居然认识,正是上一年间,前来昆明向自己求援的车里土司头人刀太康。
“莘农,今日是何事这般着急啊?还有,这刀老寨主怎么……怎么也到了咱们昆明呢?”阮元上前迎下伊里布,便即问道。
“阮中堂,不好了,那车里的土司刀绳武,如今的样子,是……是要反了!”伊里布方才平复气息,便向阮元说道:“就在之前半个月,那刀绳武带着大批人马,袭击了刀老寨主的别寨,老寨主如今没有办法,只好投奔了迤南道的胡道台,现在这刀老寨主,也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你说什么?!”阮元听得伊里布之言,也当即吃了一惊,忙向一旁的刀太康问道:“刀老寨主,如今车里那边,究竟是什么样子?”
“阮中堂,还是下官说吧。”一旁的那名四品官员向阮元说道:“下官是迤南道胡启荣,去年的时候,这刀老寨主便与那刀绳武结怨,当时中堂认为这些都是刀家自家之事,就托下官居间调停,所以,下官很快护送老寨主回了车里别寨,此后下官便即准备调停之事,前去车里大寨约见了那刀绳武。谁知……谁知那刀绳武,竟早有犯上之心!下官带了绿营兵过去的时候,那刀绳武不仅神情倨傲,对下官不行拜见之礼,而且还把寨中之人尽数召集了起来,在他大寨列队迎接我等。那些人一半以上都带着兵器,这……这显然是在对我们示威啊?下官也看得清楚,其中有一些人,样貌打扮根本不是本地寨民,他们都是缅甸和南掌边境部落之人,可那刀绳武对于此等境外之人,却是无比信任,一直充作亲随!我把总制之言都告诉了刀绳武,劝他不要和刀老寨主开战,可那刀绳武却说:‘你们总督的话,我听到了,但我会不会对我叔叔动手,这件事由不得我,我叔叔从来奸诈狡猾,想着谋夺我土司之位,所以我集结这许多人,乃是为了自保。我可以对我叔叔客气,但只要他有什么奸猾之念,那我也为了自己的性命,还能顾得上他的性命不成?至于这车里土司,不管是我做主,还是我叔叔做主,总之都是我刀家的车里,你们总督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问起属下,这一日有无违法犯禁之人,很快他们就带了个人上来,说是那人昨日犯了盗窃之过,那刀绳武更不答话,一刀便把那犯人人头砍了下来,还跟我说:‘胡道台,我眼里最容不下沙子,这人做了坏事,那就该死,即便做坏事的是我叔叔,我也不会留情!’中堂您看,这刀绳武之言,不就是在威胁我们吗?”
“是啊,更何况……”阮元听了胡启荣之言,一时也是沉吟不语,他心中更为清楚,刀绳武一旦有了不轨之念,那么接下来便不是车里土司一寨之事,刀绳武手下既然已经有了不少缅甸南掌边境部落之人,若是他与朝廷公然对抗,直接带着车里之地投奔外国,都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想到这里,又问胡启荣道:“那胡道台,我让你在车里附近安置绿营,你有没有听我之令?若是有了绿营驻扎,那刀绳武不应该如此嚣张,竟然真的进攻了刀老寨主啊?”
“阮中堂,那刀绳武收容边外亡命,如今已经有了将近两千人,咱们绿营就算分兵到车里驻扎,最多分出一二百人,这根本不够啊?”胡启荣又向阮元叹道:“咱们能做的,也就是把刀老寨主保护起来,一旦车里有变,就带着老寨主来昆明求救了。果然,就在今年春天,刀绳武非要说老寨主的寨民到他们车里大寨那边砍树,说是老寨主想要侵夺他的地界,便即召集了寨中之人,大举进攻老寨主的别寨。老寨主这没了办法,才到咱们绿营寨中求援,下官……下官这也把老寨主带回了昆明,保他安全。可如今的车里,已经完全是刀绳武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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