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阮元便来到圆明园,正式觐见。阮元入京之前,便已将孔璐华病故的消息告知了道光,但到了入觐之日,阮元却也想着与道光会面,还是公事为重,是以自己家事便即没有再提,只是向道光汇报了车里土司内乱一事,并言明自己已经率部平定,刀绳武只剩下余部尚在边境苟延残喘。道光听了阮元汇报,自也满意,只是对于车里善后之事,道光却还有一些忧虑之处,便又向阮元问道:
“阮元啊,这车里的事,朕昨日接见南掌使臣的时候,他们正好也提起了。其实你说这刀绳武兴兵攻打其叔父,又多纳南掌、缅甸边民,就凭这两条,朕也觉得他不该再做这个土司了。可南掌使臣却有另一番说法,他们说刀绳武的父亲刀太和在世之时,在边境颇有威望,深得周边土司信任,所以很多土司明里不言,心中却支持那刀绳武,毕竟刀绳武也是刀太和嫡子,继承车里宣慰使本是理所应当。而他们也认为,土司之间的内斗,其实朝廷不该过多参与。这样说来,刀绳武虽然已经逃遁,可下一任车里宣慰使,咱们要是选任非人,只怕边境会留下隐患啊?”
“回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臣……有个办法。”阮元沉吟半晌,也向道光提议道:“如今刀绳武已然逃亡,车里暂无土司,刀太康算是离兄长刀太和关系最近的人,但刀太康年事已高,只怕即便让他接任土司,他也无力再将这土司做下去了。而刀绳武私自攻打其叔在先,聚集边外之人在后,有这两条大错,朝廷就不应该再让刀绳武做这个土司。边外之人只知道刀太和旧日声望,却不知若是继续让刀绳武留任车里,那等于说边境再出了类似的情况,朝廷都不该过问,长此以往,边境只会大乱,所以我们要理解其他土司所念所想,却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如今最好的办法,当是取一折中之法,刀太康另有长子刀正综,臣想着可以把刀正综过继给刀太和,承继刀太和一脉。这样在其他土司看来,车里依然是刀太和的子嗣在做土司,可见朝廷尚记得刀太和旧日恩德,他们就不会有二心了。而刀太康能看到其子继任宣慰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臣如此之法,或许尚有不周全之处,还请皇上圣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这样,车里宣慰使继任一事,朕就继续交给你去办。让刀正综过继给刀太和,之后就任宣慰使吧。”道光也肯定了阮元的建议,想到边境之事,又对阮元说道:“这两年南方各地,情况都不好,赵金龙这一仗打了九个月,台湾那边,张丙、陈办二人聚众攻打嘉义县城,这也是正月里方才剿灭。你回了云南,边境各族百姓之事,都要继续妥善办好才是。”
道光所言张丙、陈办之事,乃是道光十二年秋发生在台湾的一场民变,由于这一年福建歉收,加上台湾闽、粤移民素来不和,多有械斗,粤民陈办认为官府偏袒闽人,遂聚众与官府相抗。当地另一名颇具名望的粤民张丙则是因米商陷害其走私粮食,加入了陈办反清队伍之中,二人所部一度围攻嘉义县城并杀死知县,直到年初方才被官军平定,这场民变也持续了三个月。道光即位以来,民变原本不多,赵金龙之役与张丙、陈办之役算是十二年间规模最大的民变,是以道光对南方各省也颇为忧心。阮元见状,也只得向道光答道:“皇上所言不错,臣回到云南,自当竭力办事,定会保证边境安稳。”
“你夫人的事,如今怎么样了?你前来之际,竟然遭遇如此丧事,想来也不好受吧?”说到这里,道光也开始问起阮元家事。
“回皇上,内子与臣成婚近四十年,确是臣之良配。如今她不幸故去,臣……臣自然心中难过。”阮元自也不敢欺瞒道光,只好如实答道。
“你夫人年纪也大了,剩下的……总是命数了。其实朕听闻你要在今年月间前来朝觐,还想着京中有一件要事,或许你可以办呢?如今之状,却不知……不知你可否还能去做啊?”看起来,道光并不知道孔璐华真实年纪,想着阮元已然白发苍苍,那孔璐华大概也已经是古稀之年了,便如此与阮元言道。而阮元自也听得出来,道光能让自己在入觐之时另外去办要事,那么这件事绝对不小,而且道光也应该是看重自己,方才如此相言。既然如此,这件事多半也推却不得。
“请皇上示下。”阮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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