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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之言,究其大端,乃是居中立论,既没有认同弛禁之议,也将现行章程之弊一一言明,又没有明言其他言官御史之过,是以大半朝臣听了,也并无反对之言。虽也有些言官御史对阮元犹是不服,摄于阮元宰相之位,又知阮元德高望重,也不敢当面与阮元辩论,喧闹不已的乾清门前,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阮元,你方才之言,朕听明白了。今日听你们说了这许多,有关弛禁之议的利弊,朕心中也是有分寸的。”道光听着阮元之言果然妥善,也将众人前后发言斟酌了一番,便即向众人说道:“如今看来,许乃济所上弛禁之法,其弊端显而易见,又未必能得实利,着……予以驳回。今日言事之人,皆是为了朝廷社稷而进言,是以朕一律不予追究。禁烟章程,就暂时维持不变吧。若是日后你们之中有人,果然能想到更为稳妥,能收实效的办法,自可上疏进言,凡言及鸦片之事,朕一律不予责罚。今日议事,就先到这里吧。”

“吾皇万岁!”一众大臣听得议事结束,便即群起下拜,恭送道光回宫。

尽管此次议事本身并无任何成果,许乃济的上疏也被道光驳回,但几乎所有在场之人却也都清楚了一件事,有关如何处理鸦片问题的讨论,只会与日俱增。靠着旧有禁烟章程,在之前数年尚可维系的那层窗户纸,终于被彻底捅破了。

至少在此次议政之后,许乃济并没有立刻因为上言弛禁而受到惩处。但有关许乃济言事的不满,却并不会因为议事的结束,弛禁奏折被驳回而直接结束。坊巷茶楼之间,对于许乃济弛禁之言的斥骂之声,依然不绝于耳。甚至有些言辞激进的言官御史,在抨击许乃济的同时,也一并带上了阮元的名字。

很快,潘世恩和王鼎等人也都听闻了坊间这些对于阮元不利的传言,这一日便即由潘王二人出面,二人带着汤金钊、许乃普、程恩泽、龚自珍等一众素来钦服阮元之人,来到了阮元所居的蝶梦园处,想着将坊间流言告知阮元,并一同商议应对之法。

“老师,家兄今日有恙,实在不便前来。但家兄也托我向老师道歉,是家兄谋事不密,举止乖张,方才在朝堂之上被众人指斥,竟还要老师出面为家兄解围,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日众人入座之后,许乃普便也主动向阮元致歉道,看起来经过一场朝堂辩论,许乃济的精神情况,竟也是大受影响。

“季鸿,你也无须向我道歉,叔舟的事,我本来是不想管的,谁知道那日朝堂之上,到了最后,已经不再是政见之争,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对叔舟坐视不理啊?”阮元也向许乃普叹道,季鸿是许乃普的字,这时阮元便也以字称之。“至于其他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恩朝和你家彭寿的婚事,一切如故。唉,如今这些言官御史,正直之心有余,说话却不知轻重,实在是……”

“是啊,老师,如今坊巷之间,不光是许太常了,就连老师也……”程恩泽也不觉向阮元叹道:“如今有些偏激的言官,不知老师在广州也曾厉行禁烟,还以为老师出言劝阻他们,就只是为了包庇许太常,甚至以为……老师年老无用……”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老师督抚九省,勋绩遍布天下,他们有什么资格指斥老师的不是啊?”汤金钊也不禁怒道。

“各位大人,如今这些言官御史,大多都是这样,虽然正直敢言,却也……也有些党同伐异。”龚自珍也向各人叹道:“如今很多人心里,看得已经不再是老师是否支持许太常,而是在看老师反对许太常的态度,是不是也向他们一样强烈。只要老师态度稍有缓和,那就是禁烟不坚决,就是包庇许太常,也就是……他们认为老师不想禁烟。如今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也真是难办啊。”

“禁烟不坚决,就是不禁烟?那按他们的想法,以后又会如何?”阮元听着龚自珍所言,心中也不禁有些恼怒,向各人道:“按他们的想法,以后又该怎么办?把如今的禁烟章程,量刑再加高一个档次,走私十斤鸦片就判绞刑?还是把邓总制也罢免了,再换一个人去做两广总督?要是这些办法有用,如今这中原大地,鸦片之事又怎能屡禁不止?按他们的想法办事,那和弛禁有什么区别?!”

“是啊,老师那一番话,也算是把最后一层窗户纸都给捅破了。”龚自珍也向众人叹道:“所谓严禁,按如今大家的想法,无非两个方向,法度从严,选用能人。但法度章程这方面,十五年来,禁烟章程的私贩鸦片之限一再降低,要是法令果然都能够实行下去,现在早就没有人卖鸦片了。说到用人,敏肃公就算不是一等一的能臣,治事之才胜过敏肃公的,天下又有几人?禁烟仅凭用人,还能有多少起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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