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为了接续一年的饭食,所有社员家里都得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乡亲们开始过上了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原本每日三餐,早已改成了每日两餐,生产队不会战出大力的时候,谁家也舍不得吃纯粮米面的干粮。
阳春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多数社员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连菜叶子熬稀粥都喝不上。
为了充饥,米糠,橡子面窝头都成了好东西,大便干燥,身体浮肿是乡亲们的常见病。
像四姑娘家这样吃纯粮苞米面饼子的人家几乎没有,简直太奢侈了。
且说,牤子接过四姑娘递过来的苞米面饼子,闷头大口吃起来。
四姑娘又为牤子拿来一块咸菜疙瘩,身体挨在牤子跟前,痴痴的眼神看着牤子狼吞虎咽的吃相,心里美滋滋的。
“牤子哥,香吗?”
“嗯!好吃。”
牤子一边应和着,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四姑娘得意地看着牤子。
“知道这大饼子哪来的吗?”
“你刚给我的,我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谢谢!”
牤子明明知道四姑娘想说什么,所答非所问,有故意气她的意思。
四姑娘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谁让你谢我了?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大饼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你从饭锅里铲出来的。”
“我是说苞米面是哪来的?”
“苞米面是苞米磨出来的。”
牤子又是所问非所答。他平时就爱开玩笑,今天有好吃的,就故意拿话戏弄四姑娘。
四姑娘气得踢了牤子一脚。
“你是诚心气我!你是不是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以后吃不饱就来我家吃,再来我家,我给你吃油煎饼。”
牤子哪里是不想知道,是有点不敢知道,因为四姑娘的爹是生产队长,他家早饭能吃上苞米面饼子,还说再来时给吃油煎饼,难道是生产队长耍特权,暗地里搞特殊化?
牤子绝不相信他一直以来都很敬佩的王奎队长是这种人,王奎队长可是深受幸福屯群众爱戴的老党员,是一位资历深,阅历厚,听党召唤,一心一意为幸福屯老百姓办实事的有威望的好人。
可是……现实就摆在这儿,否定不了。
别的社员家里早就吃糠咽菜了,好一点的家庭,早饭也不过做点玉米面旮沓汤,里面放些干菜之类,他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上会掉馅饼?
一个大饼子下肚,牤子吃完想走,四姑娘赶紧又从锅里铲出来一个饼子递给他:“再吃一个。”
牤子犹豫了一下,四姑娘已经把饼子塞到了他的嘴边。
四姑娘透露说:“苞米面是我大姐和大姐夫送来的,她们每次来不是送米面就是送豆油,家里还有很多呢。”
牤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四姑娘,心里想,全国上下都在闹饥荒,伟大领袖他老人家都不吃红烧肉了,假小子大姐家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四姑娘猜出了牤子哥的疑惑,解释说:“大姐夫是公社供应粮店的,听说他们有什么损耗系数,我也不懂,我爹不止一次问过大姐夫,反正肯定是没占人民群众的便宜,也没占公家的便宜,他们细心点,总能省下一些米面和油底子。我姐夫说,这些省下来的粮油不能上缴,上缴肯定会挨批挨斗,说他们给人民群众的不够秤,要不就不给什么系数,那样的话,他们就完不成任务了。没办法,他们就把省出来的粮油内部分配了,说是当成什么职工福利?牤子哥,啥叫职工福利呀?”
牤子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啥叫职工福利,随便说了一句:“我哪知道,好像就是天上掉的馅饼。”
四姑娘赞同:“我感觉也像是。”
两个人谁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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