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知道小梅的心意,说道:“我这就去张世杰家,边走边吃,反正天黑也没人看见。”
“嗯,牤子哥,那我回去了。”
牤子目送小梅回家,看着她轻盈的身影,这个夜晚是那样的温馨和美好。
牤子叫过来哥哥大憨,给了他一个馅饼,自己也拿出一个叼在口中,剩下的包好揣入怀中,然后,他提起面袋子,去了张世杰家。
张世杰家在屯东前趟房,家里祖孙三代八口人,张世杰的爷爷奶奶一个残疾一个肺气肿常年哮喘,张世杰的父母生了四个孩子,张世杰是老大,最小的弟弟只有六岁。
张世杰的母亲常年照顾老人和孩子,无法到生产队劳动,两位妹妹一个心智不全,一个上小学,家里只有张世杰和他的爸爸是劳力,生活贫困可想而知。
牤子到了张世杰家,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孩子的哭声。
牤子走进院子,喊了一声:“大脸……我是牤子。”
张世杰的外号叫大脸,屯里人平时都这样称呼他。
张世杰听到喊声,出来迎接。
牤子走进屋,说明来意,张世杰和他的父母感激不尽,尤其是他的母亲想要到叶家登门致谢,被牤子好说歹说留住了。
张世杰六岁的弟弟喜子见有陌生人来,止住了哭声,变成抽泣。
牤子无意中拉话问了一句:“喜子为啥哭呀?”
张世杰难为情地说:“还不是没吃饱,闹着要吃的,不给他吃叫嚎起来没完。”
“他吃的比他哥哥姐姐吃得都多,自己喝了一大碗糊涂粥,还没够。”张世杰的母亲说,“不能惯着他臭毛病。”
张世杰的母亲正说着,没想到喜子委屈得又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有牤子在,张世杰的母亲嫌丢人,上去用扫帚狠狠地打了孩子:“闭嘴,再哭我打死你!”
喜子吓得忍住哭声,却一声接一声地抽泣不止。
牤子实在是看这孩子可怜,想到自己怀里还有两个馅饼,本想留给母亲一个,父亲一个,这时候忍痛割爱掏出一个给了喜子。
喜子接过馅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的母亲见状,上前去抢,想分给他两姐姐一些,喜子不舍,干脆三口两口都吞到了肚里,噎得难受。
喜子的难受不如牤子看着难受。
牤子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张世杰和他的母亲千恩万谢。
牤子回到自己家中,直到二赖子走后,他才把仅剩下的一个馅饼切成三份分给了爹妈和百秋。
牤子知道,这是家人一年都难以吃到的美食。
“这是哪来的?谁给你的?”大倔子接过馅饼疑惑地问。
“东屋给的。”牤子说。
大倔子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牤子一眼,心里似乎有话却说不出。
“你自己吃了吗?怎么不给大憨一块?”牤子娘问。
“我吃一个了。”牤子说。
“我也吃一个了。”大憨说。
“就知道吃独食。”大倔子瞪了大憨一眼。
百秋三两口就把饼子吞了下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爹妈在那细细品着馅饼的滋味。
牤子只为做这件事才回的家,他为爹妈和百秋分完馅饼,就回到了社里。
正往前走着,远远就看见十字路口水井边上转悠着一个人影,他很纳闷,这么晚了,谁在那里干什么?
牤子快走几步,到近前仔细辨认,原来是乔万福。
乔万福见到有人,有意想走开,却被忙叫住。
“这么晚了,你不在家睡觉,出来干什么?”牤子问。
乔万福回转过身,见到牤子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带着一副哭腔说道:“牤子,我……我没脸活……活了。”
“没脸活了?”牤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想死?想跳井?”
“我是想跳……跳……跳井,可我想白……白……白瞎这……这……井了,社……社员没……没法喝……喝……喝这井……井水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牤子问,“你为啥要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牤子,别……别问了,丢……丢……丢人。”
“丢什么人?”牤子疑惑不解,“到底因为啥呀?”
“你走吧,别……别……别问了,我不跳……跳井了,我在想别……别……别的办法。”
“还想死?”
“不死咋整?明天民兵就……就会来抓我。”
“唉?你怎么不结巴了?”牤子说,“以后就这么说话。”
“是啊,我怎么突然会……会……会说话了?”
“你就是不自信,太自卑,把一切都放下,想开了就不结巴了。”牤子说,“这一点你不如二赖子,二赖子坏是坏,但他不像你这么窝囊,说说吧,怎么回事?”
在牤子的一再追问下,乔万福道出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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