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一边收割黄豆,一边想着该如何应对今年的欠产欠收,社员群众明年的日子怎么过。
这时候,有社员从另一趟苞米地钻过来,提醒牤子:“牤子,我看见四姑娘来了,是不是来找你的?”
牤子抬眼看到四姑娘出现在地头,毫无疑问,四姑娘是来找他的,牤子猜得出她的来意。
不想面对,也得面对,牤子没有躲避,收割到地头,直起身来,看着四姑娘。
两个人默默对视,谁也不说话,只见四姑娘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你是哑巴?看见我为什么不说话?”四姑娘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我是哑巴,你不是,有什么话你快说,我还得打头割黄豆呢。”牤子态度不冷不热。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在地里干活,来找你?”
“来都来了,有事你就说,还用我问吗?”
“臭牤子,死牤子,没想到你这样不在乎我,”四姑娘哭着质问牤子“我哪一点不好?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出尔反尔,还是不是男人?”
“你把话说明白,我怎么出尔反尔不是男人了?”
牤子理解四姑娘此时的心情,但他不明白四姑娘为什么这样说他。
“你不是说,你和小梅根本不可能吗?”
牤子不言语,他是说过这样的话,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无法给小梅一个幸福的家。
但是,牤子有信心,有决心,他现在已经看到了光亮。
百秋出嫁了,现在家里盖房子的木料已经齐全了,土坯脱好了,今年秋后就可以上山割梢条编房帘子,割苫房草,冬闲的时候可以打石头,最晚明年夏天就可以把房子盖起来。
盖房子要请木匠,请帮手,要吃饭、花钱,困难是不少,但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房子盖起来,一切困难都能挺得过去。
有了房子,他和小梅共同努力,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言重了?你觉得你配得上人家吗?人家是阳春白雪,你是啥?下里巴人!人家是一朵鲜花,你是啥?一坨牛粪!”四姑娘开始大声数落牤子,“你拿什么给人家幸福?别以为你对人家好,人家感激你就是看上你了,那是人家矬子里头拔大个,没有遇到比你更好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好男人有都是,人家白马王子现在只是没出现,你不过是滥竽充数,也就是我不知好歹,死皮赖脸,你以为你是谁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配吗?想得美!”
四姑娘的这些话说得虽然难听,但是句句刺痛牤子的心,牤子发热的头脑,被泼了一记冷水。
“你有完没完?昭男,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好,但是,不管我和小梅订不订婚,咱俩都不合适,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妹妹,从来没想过咱俩成为一家人,你问我你哪里不好,其实,你没什么不好,可我就是接受不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没感觉,你不能怪我。”牤子坦诚地说,“昭男,你年纪不小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咱俩就是兄妹,永远都是兄妹,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就是没办法如你所愿,你想开点儿,你不是说,两条腿的好男人有都是吗?干嘛盯着我一个人?”
“好男人有都是,可是你牤子就一个,我就盯上你不放了,这辈子你不娶我,我就不嫁人了,老天爷作证,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四姑娘一边流着泪,一边霍地扑向牤子,紧紧地抱着牤子不撒手。
这时候,社员们陆续都到了地头,看到这情景,都知趣地躲闪开,在暗处偷偷地看着他俩的好戏。
牤子强行推开四姑娘,郑重地说:“昭男,你不要这样,这成何体统?我牤子何德何能,不值得你为我一辈子,如果真如你所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让我这辈子怎么心安?假如我娶了你,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肯定会让你幸福,我可以天天伺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你怎么就不明白?感情的事,不是能说清楚的,就好比强行把你嫁给牛大成,你怎么不愿意?一个道理。”
牤子担心激怒四姑娘,好言相劝道:“昭男,你快回去吧,我得干活了,以后不要来找我,我受罪不起。”
“谁让你受罪了?你就这样讨厌我吗?臭牤子,死牤子,我不管你跟谁订婚,跟谁结婚,你不娶我,我就不放过你,这辈子都缠着你。”
牤子又去收割黄豆了,四姑娘索性坐在地头,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
牤子又割一个来回,四姑娘还在地头等候。
“昭男,你怎么还不去谷地?今天的工分不要了?”牤子直起身板问道。
“我就要你,工分算个屁。”四姑娘耍起了小孩脾气,“从现在开始,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能不能不闹?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小孩了,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俩?”牤子说,“我不想跟你恼,你也得差不多吧,女人都像你这样,不天下大乱才怪呢。”
“唉,我就希望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浑水能摸鱼,”四姑娘说,“你大可不必把我当女人,我生下来就是假小子,现在还是,余生就跟你混了,牤子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牤子被四姑娘搞得哭笑不得,爱走不走,随便她怎么闹,不再搭理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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