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二日,这件事不仅在幸福屯传得满城风雨,而且生产大队已经知道了,赵益民想按照王奎队长的建议,低调处理,已经不可能。
午后,大队民兵连长赵凯就带领民兵,把张世杰的母亲抓到了大队民兵连审问。
张世杰的母亲为什么偷苞米?
牤子通过张世杰了解到,张世杰的家里,从春天开始就缺粮少米,已经揭不开锅了。
这几个月张世杰家八口人,几乎全靠山野菜、榆树皮和积攒的橡子磨成的面充饥,一大家人吃得人人面黄肌瘦,浮肿、便秘。
总算熬到入秋,张世杰家自留地里的青稞还没有成熟,早早就已经吃光了。
大人还能支撑,张世杰的弟弟和妹妹年纪小,实在饥饿得无法,张世杰的母亲才铤而走险,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但是,饥饿只是偷窃的原因,无论如何不是偷窃的理由。
社员群众向来对偷窃行为都是鄙夷和唾弃的,人民公社对偷窃田地里的粮食行为一向都是零容忍,张世杰的母亲也不例外。
第三天一早,张世杰的母亲前胸就挂上了写着偷苞米贼和名姓的牌子,由大队民兵持枪押着,敲锣打镲到各村屯游街示众。
像张世杰母亲这样的游街示众,对于社员群众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件事发生在张世杰母亲身上,幸福屯知根知底的父老乡亲对她的同情多于耻笑。
但是,张世杰母亲作为当事人,她感到莫大的耻辱,不仅她无脸见人,也让家人在父老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
游街示众不只是一天,批斗也不止一次,而且,不局限于幸福生产大队的七个村屯。
耻不止,辱不休,谁人能耐此番羞。
张世杰的母亲被游街示众一整天,心里早滋生起一个念头,不想再有第二日。
晚上,她疲惫不堪的被暂时放回,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幸福屯的后山沟。
后山沟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她就地拔草编了一条绳索,拴在了树上。
活着对她已经是一种奢望,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活着不易,死更是艰难。此时的眼泪不是留恋,有的只是对亲人的牵挂和不舍。
苍天冷漠,大地无情,不知过了多久,张世杰的母亲心一横,用草绳吊死在了这棵歪脖柳树上。
一个性本善良的人,一位柔弱的女子,一个养育了四个孩子的母亲,上有老下有小,为了糊口度日,做了不该做的事,无法忍受耻辱,就这样遗憾地去了。
这个世界哪里会有安放灵魂的好去处?只有活着的人扼腕叹息。
当天夜里,张世杰见母亲没有回家,去大队民兵连部向值班民兵问询,得知母亲早已经被放回,张世杰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世杰奔跑着回到幸福屯,找到牤子和几名好弟兄连夜寻找母亲,可是折腾一夜,哪里都没有找到。
第二天早晨,有人在后山沟发现了张世杰的母亲。
人死不能复生,家人的哀号和屯里人的悲叹已经无力回天。
幸福屯生产队按照惯例,为张世杰的母亲打了一口棺材,祭奠三日下葬。
飒飒秋风为逝者送行,寂寞的山野又增添了一座坟茔。
张世杰母亲的死,为幸福屯生产队敲响了警钟,幸福屯类似张世杰家庭境遇不止一个。
已经是秋收季节,生产队向大队报告,紧急安排分一些口粮以解燃眉之急。
即便这样,社员群众还是忧虑重重,眼看着今年生产队欠产欠收,能否如数分到口粮还是未知数。
眼下,社员能做的只有颗粒归仓。春夏少雨,可是秋雨绵绵,经常雷雨大风,很少有几个好天气。
为了加紧抢收,幸福屯生产队趁着少有的几个天晴日和夜晚月朗星稀,开始昼夜会战。
生产队夜间增加一顿“大锅饭”,高粱米饭炖豆腐,每名社员都有定量,舍不得吃的,拿回家给了孩子,半夜等父亲母亲带回饭食成了屯里孩子们的期待。
且说,牤子每天为秋收会战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四姑娘还是一直纠缠他不放。
无论生产队长安排女社员干什么活,四姑娘决然和牤子在一起,她的假小子作风不输给任何一个男社员。老党员赵益民拿她没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
王奎队长这些天一直负责打谷场院,他听说四姑娘又去纠缠牤子,觉得丢脸、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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