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随家出事,他跟父亲立马就被抓进了刑部的牢狱里面。父亲关在了西边的甲字房里,他关在了南边的乙字房。
两人从被抓进去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从被抓去牢狱到送去岭南,宁朔一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面,没有见过什么人,每日里都在受刑讯。
那是个冬日,寒冬腊月,他被吊着打,一日一日过去,他咬死了不松口,但父亲却松口了。
当时绝望至极,却又咬牙撑着。
天下人都会相信父亲贪污,他不会。若是连他都相信了,那父亲该有多绝望?
后来,他知晓父亲死了,随家的家仆死的死,卖的卖,满门被杀。
这成了一桩铁案。成了他在岭南午夜梦回时难言的噩梦。
他将凡是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个的写在纸上,包括不雨川。对不雨川是晋王之人的猜忌,也是他在当时在一个个差点疯魔的晚上一点点琢磨出来的。
琢磨得越久,便越是认定了不雨川是晋王的人。
但如今经过四年的沉寂,又以宁三少爷的身份跟在不雨川身边读了一月的书,他倒是慢慢的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万一……不雨川不是晋王的人,他是真的以为父亲和二叔贪污受贿的呢?
这个念头让他坐卧不安,却又不敢断然否定,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本心清明。
他是想要为父亲和随家昭雪,想要报仇,而不是去否定当年的一切。若是否定所有,便会让查案之路走了偏道。
他只能捂着骤然紧缩的心脏痛苦的在写着晋王和不雨川的纸上画了一条半虚半实的线。
有了怀疑,便要在心里存疑的。倘若不雨川不是晋王的人,那也有利用他的秉性去帮着查当年之事的手段。
不管他是不是,都要好好从他那里谋划一番才是。不雨川此人,绝对可以利用。只有看清了他,才能好好利用他。若是看错了去利用,反而事情不成。
他压着戾气思虑一番,这才想通了,便蹲下去,将这两张纸都用火石点燃了烧掉,眼见纸张没有灰之后才起身。
屋子里面蓦然闷了起来。他觉得窒息不已,不免又去了园子里面躲凉。风声飒飒,有了凉意,心也静了不少。
然后又碰见了盛宴铃和五姑娘。两个小丫头正在说顺王妃的贺礼。
四皇子晋了顺王,四皇子妃自然就成了顺王妃。这于宁国公府也是好事一桩,顺王府里要摆宴,宁国公府便要去吃席。
宁朔与她们见过礼,便听五姑娘问,“三哥哥,我跟宴铃想着,府里送的是府里的心意,我们送的才是我们的心意,就想单独送些东西,你觉得送什么好?”
宁朔:“胭脂水粉?”
这下子不只是五姑娘,就连盛宴铃也笑了起来,觉得三表兄可真是不懂这些。
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太想跟表兄说话的,免得想要他“学”先生,导致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垂头抿唇笑着不说话。
不过一低头,就瞧见了三表兄身上挂着的小麒麟。
这是刚来府里的时候给三表兄的,没想到他一直戴着。
宁朔早瞧见了她的神色。见她先是垂头,再是盯着他的小麒麟看,恍惚间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对她熟悉之至,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眼神里面那丝莫名的期待。
他犹豫了一瞬,狐疑的开口,“表妹……表妹的麒麟似乎寓意格外好,我戴了之后,总觉得神清气爽,不若请表妹帮我再做一个?”
盛宴铃的眼神就慢慢的亮了起来,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神情,但宁朔还是从她笑弯了的眉眼,上扬的嘴角里看出了她欢喜雀跃之情。
她矜持的点头,“好啊——那我就给表兄再做几个。”
先生身上也要挂好几个呢。
然后在心里祈求老天不要怪罪她:这是表兄自己求的,怪不得她,她也是为了表兄好。
她心里念念不断,希望有所回响:不怪,老天爷不怪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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