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受寒了?
栗氏和二少夫人后悔不已,早知晓就不让吃螃蟹宴了。
好在大夫很快就道:“无事无事……”
其实瞧着像是伤心过度,导致一瞬精神气没了,让寒风侵入,这才开始发热。
但孙大夫即便是宁国公府家养的大夫,也不敢说这话。于是想了想,委婉道:“恐之前……姑娘是个多思的性子,又有些难事,于是郁结于心,今日碰巧喝了酒,吹了风,伤了本,所以就一并发作了。”
徐妈妈马上道:“是,我们姑娘先生去世了,这半年来,她一直都很伤心。”
孙大夫心想着就对了,他摸摸胡子,“等她醒来了,还是要好好养着,别再伤心了,小小年岁,何至于此。”
若不是伤心到极处,是不能将身子一瞬间毁成这般的。孙大夫叹息,“姑娘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往后倘若再碰见这般的伤心事,一定要好好开导,不然极容易毁身子。”
他写了安神的方子,徐妈妈忙带着官桂去熬药了。栗氏听得直流眼泪,“哎,她阿娘也是如此的性情。”
一屋子的人都在抹眼泪。她们都经历过宁朔病了的时候,生怕盛宴铃有个好歹,于是都守在床上,不肯动弹。
盛宴铃却是不知道的。她回来之后就觉得头重脚轻,将画打开看了一回,此时已然神志不清了,什么都想不了,只一个劲的哭。迷迷糊糊之间,又怕这画被人瞧见了,抖着身子和手将画藏在了箱子里,然后爬到床上去睡。
她必须得睡了,睡一觉清醒点,这般才能理清头绪。但沉沉睡了去,梦里面全是先生,她又有些不愿意醒了。
她梦见先生躺在床上,明明已经是春日,他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笑着道,“宴铃,不要救我,就让我这般静静的逝去吧,我也能解脱了。”
解脱?解脱什么?
她拒绝去梦这个。她拼命的挣扎,拉着先生就要走,“我们跑吧,跑远了,阎王就追不上咱们了。”
先生却摇头,“跑不了,我太重了。”
盛宴铃就弯下腰,“先生,你来我背上,我背着你跑。”
她也不顾先生愿意不愿意,背着人就开始跑。她在梦里跑得很快,但是跑着跑着先生就不见了,她自己也越来越小,变成了十一二岁的样子。
她站在巷子尾,天色沉沉,夜幕已临,外面下着雨。她记起来了,岭南多雨,还打雷。她胆儿小,先生这时候就会送她回去。
那时候,他的身子并没有像后面那样起不来,但也不会出门,他甚至从来不出巷子,从巷子尾送她回家,只走到巷子头,便不再踏出一步。
这也是他唯一出门的时候,也是他出过最远的远门。
她想到这里,心痛得很,先生就出现了。他举着一把伞,手里提着一盏琉璃花灯,唤她,“宴铃,我送你回去。”
盛宴铃却问,“先生,雨靴呢?”
下雨天,先生会给她一双雨靴,她穿着雨靴,躲在先生的伞下,有时候也会接过先生手里的琉璃灯提着,踏踏踏,踏着水回家。
巷子里的路是青石板路,上面还长了青苔,先生总要提醒她,“慢点,慢点……”
她就会仰着头笑,“好啊,慢点,先生身子不好,也慢点。”
慢点,慢点……
慢点再死,好不好?
她发现自己又在梦里面哭起来,先生举着伞狐疑的看她,“你哭什么?”
“先生,你死了,你死了。”
你死了啊。
你解脱了。
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怎么办。
我解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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