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酒名字的由来,简单说是个误会,复杂点说是个笑话,无论怎么解释他爹自然脱不了干系。
他的父亲江忠,是名机械厂的工人。没什么令人讨厌的作风,平时就爱小酌一吊酒,喝完脸面一定红扑扑,见人就开吹。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总算对得起他教书的父亲曾经对他的督导。
只是三两酒喝下去后嗓门变大,在公共场合绝对是一种滋扰。但是江忠是个守规矩的人,从来不在工作时间喝酒。
江忠酷爱李白的诗,尤其是《将进酒。
每当皓月当空,酒至兴起,便会高吟此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当江进酒即将出生的时候,江忠正在酒桌上高声朗诵。
他接到电话后飞也似的赶到医院,好像没胡子的关老爷站在产房前打晃。当他听到婴儿呱呱落地,笑声如人嘶吼,激荡的回音四处穿梭,令闻者顿惊,以为哪个重伤者的悲呼,就连太平间里打更的老头都惊得哆嗦了一下。
江忠再一见生的是男孩,乐得他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不停地翻口袋,就想喝一口。
他身上自然没有酒,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犯起混来,以为自己还在酒席上,眼前的医生和护士是工友们,手一伸,张口就是“酒——酒——给我酒……”
声响如雷,回音再次激荡,令闻者再受一惊。
然而医生和护士又怎么会给他酒呢,结果出现一个决定性的人物——江忠的小舅子,江进酒的二舅。
酒桌上正给人倒酒时接到电话,一乐一急,手中的半瓶酒顺手揣进兜,这会儿自然递到江忠手里。
一口黄汤下肚,醉意增添一分,竟用酒瓶逗弄儿子,一边捋着僵直的舌头笑道“往后咱、爷俩,爷俩一起、将、将进、酒——”说着仰起脖子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江忠口舌不清,唯有“将进酒”三字说得清楚。
旁人听了误会……托李白的福,“江进酒”便成为这个新生儿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关系,进酒,其意义为斟酒劝饮,敬酒。就是说自己沾不到第一口,还得为对方的杯子满上。
最为典型的代表事件,一是他在初三高考的时候。那时他的成绩非常好,很有希望被校方保送到重点高中。
考试前二十天,自信满满的他同意为素日里以兄弟相称的同学李友诚辅导功课,连大姨帮他弄来的模拟试卷没看完就全借给了李友诚。
岂料问题就出在这套卷子上,数学里面有两道难度很高的高分类型题,试卷借出时江进酒没有看过题目。而李友诚更是粗心大意,无意中把带有两道题的卷子混在他的卷子里,还给江进酒一套不完整的题卷,双方都没有察觉。
偏巧数学考试的高分题出的就是卷子上的类型题,江进酒只答对了其中一道题,失了分数。
更没想到一直排在十几名的李友诚超常发挥,总成绩比江进酒高出十几分,破天荒地晋升全班第二!
这将近二十天的辅导可谓功不可没,等于说江进酒愣是把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亲手教了出去。
第二件事是在某大型抽奖活动中。
江进酒抽到了一等奖,十万元整。谁想在等待开奖的时间里,他去街边地摊买零食,粗心大意的他掏钱时弄丢了奖卷。结果造福他人,自己受了十几天的冷嘲热讽。
第三件事发生在工作当中。
这份工作是江进酒毕业以后的第三份工作,奋斗了两年晋升为区域销售主管,与他同级别的还有三名。
那年公司打算提干,在四名主管中选出一名晋升为地区经理,总绩效为主要参考。
大半年过去,江进酒凭着自身的努力成为上级心中暗许的人选。不仅如此,他已策划出一套优质的方案,只要递给上级,晋升之事非他莫属。
不料方案几乎要完成时,公司派他陪同总经理出差,一去便是半个月。江进酒只好把方案储存在u盘中,锁在公司的抽屉里。
岂料抽屉的锁头是劣制产品,随便一把钥匙,只要能插入锁孔里即可开锁。
有一名区管加班时阴错阳差地打开抽屉发现u盘看到了策划案,生了邪念。而那位区管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偷梁换柱并加以改进,江进酒回来时那位区管晋升已有九天。
大局已定,他再怎么愤怒也于事无补。
这件事对江进酒的打击不小,此后工作换了好几回,做的都不长久。
面临第十二次失业,被女朋友的抛弃,他不禁觉得迷茫、惆怅,内心充满了挫败感,当真是动了想死的念头。
失落了一段时间,偶然回想起父亲送他上火车时的话“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年轻受点挫折没关系,爸相信你,支持你,去闯荡吧。”江进酒这才走出阴霾。
重新振作一番,如同往日,江进酒翻看各大报纸的招聘栏。合适的用笔画上圆圈,其中有这么一条招聘信息,他的目光落上去就再也没移开过。
报社高薪诚聘记者,月薪10000元起。要求,年龄在35周岁以下,男女、学历不限,只需一般以上的文字表达能力即可。
联系电话:xxxxxxxxxxx;联系人:赵女士;
一万元!?我了个去!
江进酒揉了揉眼睛,半点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一个零一个零地数下去。
心想一个记者的底薪一万,这种事儿听都没听过。
再看这条信息栏的尺寸不过三寸照片大小,两根手指便能遮住,难道说里面藏着猫腻!?
可一万元的月薪着实是个诱惑,他忍不住拿起了电话,拨打上面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十秒才接通,听对方是个男人,声音好像刚睡醒,含着一股咒怨。
江进酒隐隐感到不安,向对方说明意图,对方问了几个问题。
前几个很正常,最后一个问题却令他不解——你怕不怕鬼?
尽管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是为了高薪工作,硬着头皮也要上。
隔日,江进酒带着简历去面试。
报社很难找,问过十个出租车司机,才有一位模样年长的大哥知道所在路段,但不知晓确切位置。
到了那边后江进酒询问过八位路人,才寻得一位知晓的老大爷,指指点点一番,也让他用了十多分钟才找到报社。
报社隐藏在小区的角落,是一栋老旧的政府办公楼,共三层,每层六扇窗,前身是派出所。
周围栽种着柳树,每棵树粗壮的很,有些树的腰身一个人无法抱实,树高快要与屋顶平齐,最小的树龄少说二十年。其枝叶茂盛,深绿色的柳条犹如少女的长发浓密而柔顺,几乎把楼体遮掩。
远远望去勉强看到房顶盖,加上前方二十米处有一座假山和凉亭的遮挡,不知者定会认为此处是一片人工景区。哪怕发现柳树前面停放的数量轿车,也不容易注意到隐藏的建筑。
报社的周围全都是六层以上的高楼,间距三十米左右,不挂牌子更像是小区的某种设备楼,不怪没几个人知道报社的存在。
江进酒怀疑这家报社是否合法,否则怎么会如此隐蔽。
他打量了一阵,感觉眼睛里好像冒着水蒸气,越看眼越花。
一阵热风扑来,夹杂着一股烧铁板的味道,这才知酷热的阳光晒得那些车皮发烫,使周遭的气温随之上升令人感觉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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