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遥略作思索,忽然又喊住了他,接着从腰间摸出一面令牌:“还是别用你的第一军了,派主帅营的白袍出动,你现在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去看看赫思佳吧,总是不吃饭可不行哦。”
当当当,徐友长轻轻的敲了敲门,低声问道:“殿下,你休息了吗?”
听到是徐友长来了,赫思佳不由得微微一愣,连忙起身去开了门:“徐将军,您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徐友长手里端着托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奉命给你送晚饭。”
赫思佳瞧着他的那副傻样子,先是疑惑了一下,旋即噗嗤笑道:“奉命?你这是奉谁的命啊?”
徐友长本打算说是奉李江遥的命,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讲好像不太对。堂堂水杉军统帅,命令手下的先锋大将给一个小姑娘送饭,这不是有病吗?
于是他嘿嘿一笑:“我是奉了夏莲姑娘的命令。”说着,也不管赫思佳有没有请他进屋,就直接端着托盘挤了进去。
赫思佳待徐友长将晚饭放在桌上,大大方方的请他坐下品茶叙话。徐友长见状心中大乐,连忙点头答应,厚着脸皮坐到了赫思佳近旁。
赫思佳的脸庞在烛火映衬下,显得红扑扑的,她有点不敢直视徐友长,一边有的没的聊些闲话,一边给对方摆弄自己亲手煮的酥油奶茶。
徐友长双手接过冒着热气的茶碗,一股醇美的奶茶香味扑鼻而来,不由得连连夸赞。赫思佳抿嘴一笑:“这是我家乡的传统做法,若是能用西大陆卡斯高原出产的茶叶,味道肯定会更加正宗呢。”
听她提起了自己的故乡,徐友长立时想起之前夏莲和马木说过的那些话,略微一怔,接着歉然道:“殿下,你滞留西疆这么久,是想家了吧?要不,我去跟江遥说说,派人送你回去?虽然两国正在交战,但是说到底,你并非俘虏,没有失去任何自由……”
“我知道的,”赫思佳打断了徐友长的话:“从再次遇到徐将军的第一天起,你就对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战俘,想走随时可以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徐友长听出赫思佳并非去意已决,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忙追问。
赫思佳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这次来西疆的种种经历,让我对自己的父王,对突厥帝国,都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看法。现在回去,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徐友长不明所以:“殿下,你说不同于以往的看法,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简单说,就是我们现在所面对的这场战争。”赫思佳轻轻的叹了口气:“以前,突厥的英雄好汉出征作战,为帝国开疆扩土,我作为公主,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敬佩和爱戴,盼望着他们能武运昌隆、平安凯旋。可是,当我处在战争的另一边时,却忽然发现,原来突厥大军所带来的,竟然全都是灾难与不幸。”
她略微顿顿,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万里西疆,无数个家庭因为战争变得支离破碎;数不清的孩子失去了父母亲人,变成孤儿;原本繁华昌盛的丝路商道,如今早已像鬼漠一般,荒寂落寞、死气沉沉。还有那些参战的将士,不论属于哪一个阵营,都有可能埋骨异乡,再也无法回到爱人的身边……这一切,令我感到很痛苦。”
说着,赫思佳的泪珠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徐友长也不禁沉默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面前这位年轻善良的突厥公主,并不仅仅是因为想家才茶饭不思,更令她难受的,是由于突厥帝国入侵西疆所带来的那种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殿下……征战之事,并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能左右和改变的,”徐友长叹了口气:“你的想法让我很感动,但是你和我,以及每一个涉身其中的人,全都无能为力。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坚持自己所坚信的,活得问心无愧。”
徐友长这话讲得有些沉重,令二人都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赫思佳擦干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徐将军,您除了给我送饭之外,还有找我兴师问罪的意思吧?”
“啊?问什么罪?”徐友长有些不解:“殿下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赫思佳微微一笑:“当然是艾芬提亚的事啊。我出主意,让她绑架自己的父亲来水杉,李大人应该不高兴了吧?”
徐友长醒悟过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哦,你说这事啊,没有没有,江遥怎么会为此责备你们呢?”
“擅自行动,或许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李大人为何不责备我呢?”赫思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徐友长认真应道:“艾芬提亚想家,这是人之常情。你给她出主意,请库里班出面帮忙,也并没有违背水杉军团的军令纪律,所以我觉得江遥不会真的怪你们。”
赫思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徐将军并没有理解我的用意。不过,李大人可能已经猜出几分了。”
徐友长闻言顿时好奇心大起:“你快说说看,我这人有时糊涂的很。”
赫思佳扑哧一乐:“将军并不糊涂,只是心思全都放在了带兵打仗上,很少考虑政治中的尔虞我诈吧。绑架艾麦尼这样一尊谁也惹不起的大财神,却又不会令他生气报复,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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