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十六名人犯被提到了校场上。
其中就有那位整天在诏狱里唱匪歌的广西叛匪头子。
叛匪头子先把“关起四门把火烧”的匪歌又唱了一遍。
随后他大喊道:“大丈夫在世,得曰公主、睡皇后,才叫痛快!”
没人来制止他胡说八道。
锦衣卫有规矩,秋决这天,死囚为大。他们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人都要死了,还不准人家说话嘛。
这条规矩其实蛮人性化的。
常风作为刽子手,恰好分配到了这名叛匪头子。
他端着一盆水,来到叛匪头子面前:“兄弟,我伺候你上路。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叛匪头子怒道:“老子这辈子也是个好人啊!乡亲们饿得活不下去了,我领着他们打下了县城,开了官仓,救了多少人?”
常风道:“造反总是不对的。”
叛匪头子听了常风的话,竟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常风问:“你笑什么?”
叛匪头子道:“我问你,朱重八是不是造反出身?”
常风语塞,心道:是啊,要说造反.......太祖爷是造反界的状元郎。
叛匪头子又道:“自古官逼民反,这是天理!”
常风没有接话,人家说的有道理,他辩驳不过。
他将一块毛巾打湿,给叛匪头子擦干净了脖子。
所谓“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杀”的俗语,出处就在这儿。
快到午时了。
每一名刽子手都分配了一把鬼头大刀。他们把鬼头大刀喷上酒,仔细擦拭着。
朱骥突然走到了常风面前,将一把绣春刀递给了他。
常风惊讶:“镇抚使,这是?”
朱骥道:“旁人行刑用鬼头大刀。你行刑,得用绣春刀!”
鬼头大刀势大力沉,一刀劈下去,死囚立马人头落地。
死囚痛快,刽子手也痛快。
绣春刀属于短刀,刀身轻薄,刃长不过两尺两寸,柄长七寸。
京营将帅甚至嘲讽过,绣春刀是“娘们刀”。
用绣春刀处决人犯,对于死囚来说是一种煎熬。对刽子手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
这又是朱骥的主意。他的想法是,要磨砺常风,就彻彻底底的磨砺!
让他多砍死囚几刀,练练狠心吧!
常风无奈,只得接了绣春刀。
午时二刻,刽子手们走到了死囚犯身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叛匪头子忽然压低声音,似乎是在对身后的常风说:“兄弟,一回儿帮我痛快点启程。”
“我这一生,虽天天唱放火、抢姑娘的歌子。但我纵横十万大山四年,从未强辱过一个女人!”
“不然,我跟那些人面兽心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常风“嗯”了一声。
他想起了坊间流传的一句俗语:衙门里当官的都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句俗语没错。
浙江的那位王藩司,连自己孙媳妇儿都能玷污。对待穷人家的姑娘,就更不必说了。
妥妥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午时三刻到了。南镇抚司的力士们对天鸣了铳。
常风要开始跨面前的这道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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