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猛火油对应的,是炝火油。炝火油不是石油,而是一种植物油。富户家用来引火的。
常风问:“您闻闻此地,是猛火油还是炝火油燃烧后的味道?”
叶广笑骂道:“你把我当你养的那条叫虎子的狗了是吧?”
常风哭笑不得:“我哪儿敢啊!”
叶广搓了搓鼻子:“是猛火油的味儿。错不了。”
常风问:“京城之中哪里能找到猛火油?”
叶广道:“城里就兵部武库有。城外就多了。丰台、西山的几支驻军库房里都有。”
常风朝着叶广一拱手:“叶提督,谢了。”
叶广道:“怎么,看你的意思就没打算请我喝酒。是让徐世子把我诓到这儿来的是吧?”
常风笑道:“惭愧。我在办钦案。需要叶提督您提点.”
叶广爽朗的说:“无妨。酒先欠着,等你忙完了给我补上。”
叶广走后,徐胖子说:“该不会是刘吉指使军中的丘八放的火吧?”
“那可没法查了。刚才叶提督说了,京郊几支驻军都有猛火油。”
常风摇头:“你想想看,九门盘查那么严。怎么可能让城外的人带着猛火油进京?”
“烧掉这座四合院的猛火油,一定出自兵部武库。咱们去兵部武库查一查。”
二人来到了兵部。常风跟兵部尚书马文升也算有几分交情。他直接来到了兵部大堂,找到马文升说明了来意。
马文升道:“我一回儿要见几个回京述职的边将。不能陪你去武库。孙郎中,你陪常千户去一趟武库。”
兵部下设四司,分别为职方司、车驾司、武选司、武库司。各司的最高官员是郎中。
有谚曰“武库武库,又闲又富”。
孙郎中当的是一等一的肥差。
他领着常风、徐胖子来到了武库。
兵部武库南北八百丈、东西六百丈。有大库房八十间,小库房两百间。库内储存的军械,足够武装十万人马。
常风问:“储存猛火油的库房在哪里?”
孙郎中道:“请随我来。”
三人来到了猛火油库。
孙郎中介绍道:“这里共存有猛火油五百多桶。”
常风问:“守油库的有多少人?”
孙郎中答:“一个总旗队的库兵。”
一个总旗队是五十人员额。
常风点点头:“能否将他们集合起来?”
孙郎中面色一变:“这个.”
常风笑道:“我知道,一个总旗队得吃掉二十人以上的空额。无妨。我们这趟来不是查空额的。”
“守油库的库兵当中,可能有人涉及钦案。”
孙郎中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查空额就好。
他命库兵们集合。
常风粗略数了数库兵的人数,一共二十个人。心道:孙郎中够黑的。五十员额,他整整吃了三十个空额。
二十名库兵站到了常风面前。
常风从他们面前依次走过,随后大喊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
锦衣卫也好,刑部也罢,问案时“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句话,都是诈供的万金油。
贼人听到这句话就会心虚。
常风这是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万一纵火者在库兵中呢?
喊完这句话后,他仔细观察着库兵们的表情。
其中一个库兵四十来岁,听到这话后眼神闪烁,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常风立马察觉。
他走到了那库兵面前,几乎把脸贴在了那库兵脸上。
常风朝着那人又怒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库兵战战兢兢的问:“大,大人知道什么?”
常风指了指油库:“你说呢?”
说完常风瞥了一眼一旁的徐胖子。
徐胖子心领神会:“唉。一个多月没亲手给案犯上大刑了。手痒的很啊!”
“上回拿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案犯的下身,做了一道红烧人鞭!嘿,那案犯受刑时的痛苦表情我现在还记得。”
常风微微一笑:“今日你又能乐乐手了。你猜这位仁兄要是让你做了红烧人鞭,会疼出什么表情?”
徐胖子道:“拖回诏狱,上了刑不就知道了?兄弟,走吧。北镇抚司诏狱走一趟。”
那库兵“噗通”给常风和徐胖子跪下了:“二位大人饶命啊!京里的当差的都知道,进了北镇抚司诏狱,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偷了两桶猛火油卖了出去。”
“武库这边的人都是靠库吃库.”
孙郎中在一旁斥骂:“你胡说什么?自己手脚不干净,竟诬赖武库这边的袍泽都跟你一样。”
常风笑道:“承认就好!你叫什么?”
库兵答:“我叫胡四七。”
常风道:“胡四七。在锦衣卫面前最好不要打诳语。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胡四七点头:“是是。”
常风问:“你说你偷了两桶猛火油?何时偷的?偷去做什么了?”
胡四七答:“两个月前偷的。偷了卖掉了。卖了五两银子。”
常风追问:“卖给了谁?”
胡四七的回答让常风蹙起了眉头:“我卖给了湘西巷的九姑娘。”
徐胖子在一旁道:“怎么又牵扯到了那小浪蹄子。”
常风开始庆幸,自己一直克制欲望,没跟九姑娘上榻是对的。她那人总能跟钦案扯上关系。
常风又问了一个问题:“胡四七,昨夜你在哪儿?做了什么?”
胡四七道:“跟同库的七八个弟兄在家里掷骰子耍钱。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常风点点头。他对孙郎中说:“这人交给你处置了。我们先行一步。”
常风跟徐胖子马不停蹄,赶到了湘西巷。查了一天,已是薄暮时分。
九姑娘见到二人,还是那副轻佻的腔调:“哎呦,我的好阿哥。又想阿妹了嘛?”
徐胖子在一旁奸笑:“对对对。胖阿哥可想你了。”
九姑娘白了徐胖子一眼:“我说的是我常阿哥。与你何干?”
徐胖子道:“我知道你想勾搭个锦衣卫的人当靠山。我如今也是堂堂副千户,还是公爵世子呢!”
“你干嘛老惦记着常爷?勾搭勾搭我不成嘛?”
九姑娘白了徐胖子一眼:“我不喜欢长了三个下巴的胖子。”
徐胖子骂道:“胖子怎么了?胖子又没吃你家米!”
常风摆摆手:“胖子,别说废话了。九姑娘,你牵扯到钦案了。”
九姑娘一愣:“钦案?”
常风道:“你两个月前,是不是收了兵部武库一个叫胡四七的库兵两桶偷来的猛火油?”
九姑娘道:“我得查查账册。我收的尖儿货太多,记不清了。不过武库里流出来的东西,整个京城也就我这里敢收。”
九姑娘进了堂屋。不多时拿出了账册。她仔细翻了翻:“找到了。两个月前的确收了两桶猛火油,花了五两银子。”
“卖货的是武库司的库兵。我想起来了,那人是不是四十来岁。长得贼眉鼠眼?”
“哼,卖东西就卖东西。拿一双贼眼在我身上盯来盯去,拿眼神吃老娘豆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常风追问:“你收了猛火油之后呢?卖给谁了?”
九姑娘又看了看账册:“卖给俞记炭铺了。”
京城中的炭铺不光卖炭,也卖柴火、引炭用的炝火油。
猛火油拿来引炭要比炝火油好。自然不愁卖。
常风问:“这个俞记炭铺在哪儿?”
九姑娘答:“我记得在得月街上。”
常风听后转身就走。
九姑娘在后面喊:“哎呀,常阿哥你就不能多陪我聊几句?喝杯茶再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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