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一脸关心的表情:“老前辈,您告假一个月了。最近身体可好?”
孙龟寿道:“人老了,多病痛。苟延残喘罢了。”
常风问:“一天前您进了一趟档房,不知是.”
常风话还没说完呢,孙龟寿从椅子上起身,作势就要跪倒:“大掌柜,我错了!”
常风连忙对徐胖子说:“快搀着老前辈!老前辈,有什么话您说就是。别动不动就跪我。”
“您这个年龄岁数跪我,我怕会折寿。”
孙龟寿道:“我错了。我不该公权私用,以权谋私。”
常风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龟寿道:“我重孙在长芦盐运使衙门当从六品判官。前一阵,他一时糊涂倒卖了五百石盐引,获利四百两。”
“此事被咱们安插在盐运使衙门的耳目知晓了,记入了私档。”
“我去档房,是帮他销毁他私档里的贪贿记录的。”
常风松了口气:“就这事儿啊!大明的官员一向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盐运使衙门的人,靠着盐场吃盐场。盐官几乎人人倒卖盐引。四百两的事,实在是芝麻绿豆大小。”
“您派人跟我打声招呼,我就把私档给他改了。你何必在养病的时候亲自来一趟卫里?”
孙龟寿叹了声:“一来我怕丢人,二来怕麻烦大掌柜你。”
“我是黄土已经埋到脖子根的人了。不想在死前欠人情。”
常风吩咐徐胖子:“快派人把老前辈送回府里去。用我的官轿送。让轿夫们路上稳当些!”
徐胖子领命,送走了孙龟寿后折返回来。
徐胖子道:“该不会是李广知晓了老寿星重孙的隐事,拿这件事威胁他,让他栽赃李、谢吧?”
常风微微摇头:“老寿星这人我了解。他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活脱脱一只洞庭湖里的老麻雀。”
“统共四百两的事儿,根本不算事儿。就算李广把此事公之于众,以锦衣卫的权势,也能替他重孙脱罪。”
“他怎么可能糊涂到,为了四百两的隐事,去帮李广栽赃两个即将入阁的重臣?”
“贪四百两是能随便脱身的小罪。栽赃重臣是无法洗清的大罪啊!”
“老寿星又不是三岁小孩。李广是吓不住他的。”
徐胖子问:“那就可以排除老寿星了?”
常风答:“嗯,可以排除他。”
徐胖子指了指门口:“那就还剩下五个有嫌疑的人了。”
常风道:“让石文义进来。”
大伙计石文义进得值房。
他一进来,就走到常风跟前,晃了晃茶盅:“都没热气儿了。下面的人也太没眼力价了,不知道给常爷换茶?”
常风道:“无妨。文义,我问你。一天前你进档房做什么去了?”
石文义一愣,面露胆怯的表情:“啊,我,我常爷我错了!”
说完石文义直接跪倒。
常风和徐胖子对视一眼:难道内鬼是石文义?
常风问:“你错在何处?”
石文义答:“我不该借着官职之便,为家人泄私愤。”
常风疑惑:“泄私愤?怎么回事?”
石文义老老实实交待:“宣府总兵范智溢一直跟我大哥不对付。二人同在后军都督府任职时就是对头。”
“这两年,他俩一个是京城的掌军大帅,一个是九边的边镇大帅。更是见面就吵架。事事相互作对。”
“前一阵,范总兵手下的一个副将,偷偷告诉我大哥。说范总兵在宣府倒卖了两百匹军马。”
“我就想把这件隐事,放进范总兵的私档里。以后范总兵再想往上升,必会受这个污点所累。”
常风问:“你为何不在本月十五,卫里集体补充官员私档时,正大光明的将这件隐事补入范总兵的私档?”
石文义答:“这件事没有实际证据。按照规矩,没有实际证据是不能记入私档的。”
“我就取了个巧,打算悄悄的放进私档。”
常风点点头:“嗯。你替你大哥出气,我能理解。但你的做法坏了锦衣卫的规矩。”
“这样吧。你派两名校尉,去密查范总兵倒卖两百匹军马的证据。两名校尉出京办差的钱,就罚你自掏腰包!”
石文义忙不迭的道谢:“谢常爷不究之恩!我去给您换热茶。”
常风摆摆手:“用不着。你先下去。”
石文义走后,常风跟徐胖子商量:“我看内鬼不是石文义。他这人我清楚,胆子小的像是老鼠。”
“这些年,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伺候。对我是忠心的。”
徐胖子问:“会不会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李广手上,被李广要挟了?”
常风道:“即便他有把柄落在李广手上,也不会选择帮李广办事。而会选择找我帮他脱身。”
“你去一趟档房。查一下宣府总兵范智溢的私档。看是否如石文义所说,多了一份倒卖军马的记录。”
徐胖子领命而去。不多时折返回来:“常爷,果如石文义所说。范智溢的私档里多了点儿货。”
常风微微一笑:“其实边关镇帅倒卖马匹牛羊不是什么新鲜事。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活该范总兵倒霉,犯在了石文义手上。石文义虽被人取笑为‘大伙计’,但毕竟是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啊!”
徐胖子道:“有内鬼可能的就剩下了四人了。小国手、画师、黑弥勒,再加上一个管档百户高文泽。”
常风道:“先把沈周叫进来吧。”
不多时,年近七旬的沈周走了进来。
沈周这些年一直负责画案犯的小相。
常风掌权后,觉得老沈兢兢业业,年龄又摆在那儿。于是将他从百户升为了千户。
常风笑道:“沈千户最近身体一向可好?”
沈周答:“好得很。再提三年五年画笔不成问题。”
常风道:“你两日前进档房做什么?”
沈周面色一变,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常风疑惑:难道内鬼是沈周?
常风道:“沈千户,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你年龄摆在那儿,我敬你是前辈。若你犯了错,我也会尽量宽恕。”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沈周亦然。
沈周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大掌柜,我进密档房是为了一件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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