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妃答:“他从不结交地方官。地方官只在每年三节,入王府行王臣之礼。”
“至于地方政务,他才懒得掺和。每日除了读书,就是跟一群酸文人吟诗作对,喝酒弈棋。”
常风把蒋妃所答,一一记录在了纸上。
随后他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来到蒋妃面前,双手托着那张纸:“劳烦王妃签字画押。”
蒋妃在纸上签了字,画了押。
常风转头问陆松:“陆典仗可愿为王妃所言作保?”
陆松答:“王妃所言,句句属实。属下愿作保。”
常风点点头:“好,劳烦签字画押。”
陆松签字画押完毕,正事算是办完了。
蒋妃跟众人聊起了家常:“孙龟寿孙老爷子身体可好?我幼时不懂事,净薅他的白胡子玩了。”
常风叹了声:“唉。回禀王妃,孙爷去年薨了。皇上追赐他定国将军散阶。”
“王妃不要太过伤心。孙爷享年八十九。走的时候没受什么苦。”
“他中午吃了一只烤鸭子后午睡,再没醒过来。算是喜丧。”
蒋妃感慨:“唉。孙老爷子也算个大福之人啊。他是我认识的人当中,享年最长者。”
蒋妃没什么架子。对人厌狗嫌的锦衣卫大小头目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在她看来,常风也好,牟斌也罢,都算她的半个娘家人。娘家人面前无需顾及那么多拘束人的礼仪。
不多时,指挥使值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已近午时。
常风估摸奉天殿内的朝觐仪式快结束了。他起身:“恭请王妃移驾。”
蒋妃双手捧起了珠翠燕居冠,叹了声:“唉,出了娘家又要带这劳什子了。这大热天,戴着它就像在头上顶了个火炉。”
众人恭送蒋妃到门口。
蒋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殿下最近喜欢玩葫芦。湖广那地方产不出好的。你们留心下,在京城给他寻些好葫芦。”
常风拱手:“是。臣一定给殿下找一批最上等的葫芦。”
蒋妃上了轿,跟陆松离开了。
常风目视着蒋妃的背影,感慨:“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呐。”
牟斌附和:“是啊,毕竟是咱们锦衣卫老前辈家的女儿。”
常风吩咐石文义:“张家的两位国舅是玩葫芦的行家。你立即去找他俩淘换最好的葫芦坯子。”
“再找京城最好的雕葫匠,精雕细琢葫芦上的刻图。”
“不要吝惜银子。银子由卫里出。”
石文义领命而去。
且说皇宫那边。
奉天殿朝觐仪式一结束,弘治帝拉着弟弟的手,直接去了乾清宫。
弘治帝给兴王赐了座,二人紧挨着。
弘治帝道:“四年未见,四弟个子比朕要高半头了。你在安陆州一切安好否?”
兴王很会说话:“皇兄是历代第一有福的帝王。臣弟蒙皇兄庇佑,是第一有福之臣子。”
“臣弟在安陆州日日安逸快活。棋下得越来越长进了。书法也略有小成。”
弘治帝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如今的他面色枯黄,身形消瘦。
十二年来没日没夜的勤政,过早的透支了他的身体。
兴王很是心疼:“皇兄,您要保重龙体啊。”
一旁的李广连忙帮弘治帝捋着后背。萧敬忙不迭的去沏压咳的橘皮茶。
折腾了好一会儿,弘治帝才止住了咳。
兴王流出了眼泪。并非虚情假意的眼泪,而是情真意切的眼泪。
兴王道:“皇兄一定要保重龙体。九州万方全在您一人肩上担着呢。”
“盛世光景离不开您的运筹。”
弘治帝叹了声:“唉。朕的身体这几年每况愈下。朕扪心自问,虽不敢称什么圣君,但自御极以来事事勤勉。不敢懈怠一天。”
“哪天朕驾崩了,到了天上见了咱们父皇”
兴王直接离开椅子,跪倒在弘治帝面前:“皇兄一定会福寿万年,臣弟还指望在您的庇佑下,当百年的安逸藩王呢。”
弘治帝叹了声:“人哪有能活万年的呢?快起来吧,地上凉。”
“钱宁,你去把照儿叫来,拜见他四叔。”
兴王很有分寸:“皇兄,该臣弟拜见储君才是。自您册封储君,就没有叔侄,只有君臣。”
这么一个有分寸的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他有谋反之心。
一旁的李广偷偷瞄了兴王一眼,心道:看来栽赃他,把常风拖下水,要好好费一番心思。
兴王进宫这一天,见了皇兄弘治帝、侄子朱厚照、祖母周太皇太后。
一家人久别重逢,亲情感人自不必说。
且说月上柳梢头,常府之中。常家人刚刚吃罢了晚饭。
钱宁找上了门。
他一路小跑来到了大厅。不多时常风走了进来。
常风问:“这大晚上的,又出什么事了?我现在是卫里的闲人。有急务你去找牟指挥使商议。”
钱宁道:“常爷您这是哪儿的话。别说您还是左同知。就算哪天您没了官职,只要活在世上一天,锦衣卫就姓常不姓牟!”
常风嘴上笑骂道:“别胡说八道。”
心里却很受用。他虽被闲置,但钱宁、王妙心、石文义等人还是忠诚于他的。
常风问:“说吧,什么事?”
钱宁道:“一个时辰前,皇上赐宴给兴王,在宴上说,明日要带兴王去御苑狩猎。我干爹传话,让您负责明日御苑的护卫呢。”
常风有些奇怪:“狩猎?皇上不喜好狩猎,登基十二年从未去过御苑啊。”
弘治帝一向是喜静不喜动。相比于狩猎,他闲暇时更喜欢参读佛经道典。
钱宁压低声音:“我干爹私下对我说。皇上可能是想在兴王面前证明龙体尚可。”
常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立即将大汉将军中的十个百户叫到我府里来。咱们连夜拟定护卫方案。”
一天后,常风对这个决定后悔不及!召集大汉将军中的十百户议事,应该在锦衣卫中才对
且说李广外宅。
谷大用一脸兴奋的对李广说:“干爹,机会来了!”
李广问:“你是说,明日的御苑狩猎?”
谷大用点点头:“正是!这是把谋反帽子扣到兴王和常风头上的好机会啊!”
“嘿,钱能把御苑护卫的差事交给了常风。这不是想睡觉就有人送姑娘,想吃女乃就来了个姑娘嘛!”
谷大用像极了十六岁就权倾朝野的汪直。他办事手段狠辣,心思缜密。还精通带兵打仗。
他的智谋,远超于李广。
一场阴谋的大幕,在弘治十一年的这个春夜缓缓拉开。
恶意剧透一下。本书的高潮将是正德帝登基后。可乐将塑造一位我理解中的正德帝,威武大将军。对正德帝之死的前因后果做一番大胆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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