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淦供认不讳:“没错。我就是!”
张采在一旁拍起了常风的马屁:“常爷真是神机妙算。最后一条漏网之鱼抓到了!”
常风压了下手,示意张采噤声。随后他问:“鲁淦,你编谎出城,是为了去给鞑靼人报信。告诉他们盐池依旧是军粮囤积地,对嘛?”
鲁淦答:“正是。今天白天出城时倒霉。四门走哪门不好,偏偏走东门,遇到了你跟那个胖饭桶。”
“如果我没猜错,正是那时你对我起了疑心,对吧?”
“啪!”张采给了鲁淦一个逼斗:“大胆!一个奸细犯官,竟敢反问我们常爷问题!”
常风却道:“无妨。没错,正是你白天第一次要出城时,我对你起了疑。”
“说说吧,你一个吃了朝廷四十六年俸禄的人,为何要背叛大明。”
鲁淦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恨!”
常风问:“恨?恨谁?”
鲁淦答:“我恨该死的朝廷,恨该死的大明,恨该死的升迁制度!”
“凭什么举人只能做到知县?我在西北四十六年,兢兢业业。却未得半步升迁。”
“天下岂有苦熬四十六年不得升的知县?”
“我是景泰元年,浙江乡试举人。你知道鹿鸣宴上,我跟谁坐一桌?”
常风问:“谁?”
鲁淦答:“当朝礼部尚书,徐贯!我们同年中举,他如今位列堂官,官居正二品。”
“我呢?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被朝廷扔到西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干就是四十六年!到现在只是七品芝麻官!”
“凭什么?就凭徐贯后来中了进士,我们就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从六十五岁起,屡次向朝廷请求告老还乡。朝廷却一直不准!吏部还给我下文书,说我若私自离任,以地方官失土论处。”
“就是头驴,还得给跟胡萝卜吧?不给胡萝卜,起码应该让这头驴歇一歇脚。”
“朝廷呢?把我往死里用!这样的朝廷,背叛又如何?”
鲁淦发完了牢骚。常风认定他说的是实话。这就是他叛国的动机:一生不得志。
孙龟寿曾对常风说过。文官或武将叛国,只有三个原因:钱、女人、不得志。
常风问:“鞑靼人收买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鲁淦答:“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很便宜。”
常风一声感叹:“头一次见卖国卖得如此便宜的。”
鲁淦自知死到临头,干脆口无遮拦:“这烂怂朝廷、烂怂大明,在我眼里一百两银子都不值!”
“不过,这次我若运气好,把盐池囤粮的情报告知鞑靼人。鞑靼人怎么也得给我几千两赏钱。”
常风问:“你传递情报,总要有个接头人、接头地点。说!”
鲁淦苦笑一声:“呵!不光大明看不上我,鞑靼也看不上我。”
“他们以为我是个老废物。已经整整三年没来联络过我了。我既没有接头人,也没有接头地点。”
“不过这倒没什么。如今整个贺兰山都是鞑靼人的地盘,只要我一路向西走,进了贺兰山。自然能将情报传递给鞑靼人。”
常风恍然大悟。这就是二十二名奸细全部落网,唯独鲁淦漏网的原因。
鞑靼人根本不鸟他,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怎么能顺藤摸瓜?
常风哑然失笑:“看来,鞑靼人也觉得便宜没好货。不信区区一百两银子,能够换来足矣左右贺兰山归属的情报。”
鲁淦叹了声:“我这一生做官失败。当叛徒同样失败。只求你看在我当了四十六年的知县,颇有政绩的份儿上,给我一个痛快。”
在这一刻,常风没有怜悯鲁淦这个老头儿。
背叛国家、民族者,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不容饶恕,不得好死。
常风道:“十恶不赦大罪,一为谋反,二为谋大逆,三为谋叛,四为恶逆,五为不道,六为大不敬,七为不孝,八为不睦,九为不义,十为内乱。”
“我却觉得,谋叛应列第一!”
“因为谋叛者,背叛的不仅是大明一国,更背叛了我大汉一族!”
“谋反说到底,只不过汉家内部的争斗而已。”
“你背叛大汉一族,还想得个痛快?想多了吧你?”
张采插话:“常爷,可惜西北不长竹子。不然将他拉到闹市去,处以竹刑节节高。”
“卫里的行刑百户未随行。也没法给他上凌迟大刑。我们这些生头剐他的肉,恐怕半天就把他剐死了。”
常风道:“不用那么复杂。明日将他押到闹市去,五马分尸就成了。”
“他死后不得入土。裂了的尸首喂野狗。”
鲁淦听后,大骂道:“常屠夫,你就是朝廷和皇帝豢养的一条恶狗!”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瘠巴卵子烂怂大明,烂怂朝廷,迟早会有人灭掉!”
“若真有轮回转世,我愿托生于西北,做一义军首领,打进北京城去,屠光那些高高在上的京官!改朝换代!”
“啪啪啪”。张采眼疾手快,扇了鲁淦正反十个嘴巴子,直接打掉了他满口牙。让他无法再大放厥词。
翌日,鲁淦被押往闹市。
五匹军马分别栓了五根粗麻绳。五根粗麻绳的另一头拴在了鲁淦的四肢和脖子上。
常风站在了高处:“诸位乡亲父老。知县鲁淦勾结鞑靼,里通卖国!”
“今日我代朝廷,处以他五马分尸之刑。以震慑那些妄图当明奸的小人!”
百姓们齐声叫好。
其实,对于鲁淦是否真的卖国,百姓并不关心。
只要官员被杀,百姓就会叫好。在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大部分百姓看来,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儿老爷没有一个好东西。
杀当官的绝对冤枉不了。
常风一声令下。五名边军将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叛国者鲁淦,被军马生生撕裂成了五份.
徐胖子道:“常爷,这下鞑靼在西北埋下的整张情报网,让你连根拔起了。”
张采擅长做事,更擅长拍马屁:“常爷,您真是神机妙算,运筹于帷幄之中,破敌于千里.”
常风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彩虹屁:“别把我捧上天。破获鞑靼人的情报网,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鞑靼人走了昏招,被我抓住破绽而已。”
“还有下面那个裂成五块的鲁淦。若不是他冒冒失失,两次企图出城。我也不会察觉他是细作。”
徐胖子道:“有时候运气好也是一种本事啊!”
“横竖朝廷论功行赏,不看你抓奸细的过程是否复杂、离奇。只看你抓没抓到奸细。”
“这回我又能跟你沾光,得些赏了。”
常风处死鲁淦后,天天忙着巡查城墙卫戍、粮仓守卫。
一晃七天过去。
这日,常风正在看着几十名边军在粮仓各处布置防鼠的毒饵呢。
一名灵武城派来的千户找到了常风。
千户朝着常风一拱手:“常提督。有个鞑靼人进了灵武城。自称锦衣卫的人。他跟王制台说他身上有鞑靼的重要情报。”
“他还说只能将情报交给您。”
常风自言道:“鞑靼那边又派了个假巴勒孟旰一类的细作,诓骗我?”
千户道:“王制台吩咐,命您去一趟灵武城,甄别此人。”
常风吩咐徐胖子:“带上那个假巴勒孟旰,咱们回一趟灵武城。”
众人快马加鞭,在两日后回到了灵武城。
三边总制帅帐。
王越还是像往常一样半躺着。他咳嗽的厉害,用手绢一接痰,痰里竟带着血丝儿。
王越连忙捂住了手绢,省得统帅病重的消息扰乱军心。
大战在即,军心不可乱。
常风和张永、徐胖子坐在帅帐的下首。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鞑靼青年。此人就是那个自称身怀重要军情的“锦衣卫的人”。
鞑靼青年用生涩的汉话说:“永定河里的王八,越来越难钓了。”
他这是在说接头暗语。
常风听到此处,当即断定:此人也是鞑靼派来扰乱视线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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