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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风惊讶的发现了一桩事。他翻到了自己的考卷。这一次按照圆圈、三角、斜杠、竖杠、叉五种标记,他竟位列会试的三百零三名。

只差了三个名次,便能跻身杏榜。

不过这跟本案无关。

李东阳看了十几份考卷,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如果此次会试出了问题,那问题就是经义的第四道题。”

“程侍郎的这道题,出得刁钻古怪。寻常考生,在这么短的考试时辰内,恐怕只能生拉硬凑一篇文章。”

“也只有当世大才才能够抓住此题的要点。”

常风附和:“次辅所言极是。我是会试的亲历者。这道题,我根本不知如何破题、承题。只能胡乱写一篇文章,免得交白。”

“如果给我三四日,遍览古籍。或许能够找出破题、承题之法。”

翰林学士王华道:“我粗略浏览了下前二十名的试卷。经义第四题,也只有第一名唐寅、第二名徐经文章切题。其余考生,全都是在生拉硬套。”

“其中唐寅的文章可谓锦绣。徐经略逊一筹,仅仅算切题罢了。”

“即便如此,徐经还是足够凭着这道题,跻身第二。”

众人在礼部内阅卷,阅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

李东阳想要赶紧下结论,帮程敏政脱身,免得京中有人借机掀起政潮。

李东阳道:“依我看,拔贡的这三百人,文章皆符合贡士的标准。”

“经义第四道题极为刁钻。唐寅、徐经做出来了,位列第一、第二实至名归。”

“别忘了,人家唐寅本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又是应天乡试解元。他是有大才的人,成为会元有何稀奇?”

“徐经与唐寅交好。大才子的朋友,才学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都是那些落第举子嫉妒。他们名落孙山,心里有火无处发泄。这才借机闹事。”

“华昶那厮是谁的门生啊?想升官想疯了?跟着落第举子一起胡闹,竟将子虚乌有的事闹到了早朝上。”

李东阳说了一堆话,归根结底就五个字“都是误会啊”。

常风皱眉:“次辅,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吧?”

“查案,要想到所有的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程敏政将经义第四题卖给了唐寅、徐经?”

“若是如此,二人在考前查阅古籍。想出了承题、破题之法。位列第一、第二也就自然而然了。”

李东阳刚想争辩。阁员谢迁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李东阳皱眉:“常同知,你们锦衣卫的钱宁抓了程敏政和八位主考官、本科三百名贡士。是你授意的嘛?”

常风一愣,随后面露愠色:“这钱宁,怎么自作主张。即便要抓,抓程敏政和唐寅、徐经也就是了。”

“把其余八位考官和二百九十八名贡士抓起来作甚。”

“次辅,天色晚了,今日咱们就先到这儿吧。我回趟锦衣卫,把不该抓的人都放掉。”

李东阳道:“好吧。”

常风赶回了锦衣卫。钱宁、石文义、徐胖子迎了上来。

常风质问钱宁:“你抓这么多人作什么?”

钱宁道:“常爷,他们都有科场舞弊的嫌疑啊。咱们锦衣卫办案,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都是些软骨头文人。给他们上一遍大刑,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钱宁就这么个人,好大喜功,办案子能往大了办,不往小了办。巴不得掀起惊天大案,杀他几百个人,让自己威名更胜。

常风骂了声:“糊涂!你只将程敏政、唐寅、徐经三人扣下就是了。”

“先将他们关进诏狱。没我的吩咐不得上刑。其余考官、贡士一律放掉。”

钱宁只得拱手:“是。”

暮色已至。常风道:“今日先这样。弟兄们各自散了。晚上我在家好好想想,这件科场舞弊案怎么查。”

徐胖子道:“我爹最近痴迷敬佛。今日阖家上下要断食敬佛。我去你家打秋风。”

常风点头:“成。”

骑马回家的路上,徐胖子笑道:“钱宁这厮,又巴望着掀起惊天大案了。”

常风道:“如果有朝一日他做了锦衣卫的大掌柜。那京中真是要风声鹤唳。”

常风在家刚才晚饭,仆人通禀:“宫里的刘瑾刘公公、张永张公公求见。”

常风道:“哦?让他们客厅叙话。”

徐胖子道:“刚出了科举大案,他们俩就找上了门,应该不是凑巧。”

常风道:“嗯,你跟我一同来客厅。”

二人来到客厅。常风命人给刘瑾、张永上了茶。

刘瑾开始旁敲侧击:“常爷,不是我说。京里的文官这些年简直无法无天了。”

“皇上宽仁,对他们一再隐忍。可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得寸进尺啊!”

“今年刚过去不到三个月。内阁便封还了皇上整整十二道圣旨。”

“太宗爷设立内阁的初衷,是让阁员们为皇帝处置政务提出咨询建议。”

“而今内阁却骑到了皇帝头上。太宗爷泉下有知,长陵的棺材板恐怕都压不住啦!”

张永附和:“不光如此。文官和地方士绅们结成了铁板一块的利益同盟。”

“土地兼并日益猖獗,小民百姓活不下去。根子就在那些贪得无厌的文官身上。”

“凡有人提出不符合他们利益的朝廷大政,他们便举起‘祖制不可违’的大旗抵制”

常风喝了口茶:“我说,咱们三个都是老内相的人。自家人就别云山雾罩了。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刘瑾笑道:“小叔叔快人快语。我们宫里的意思,是借着这场科举舞弊案,狠狠收拾一批文官。”

“得让文官们知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他们文官的天下。”

常风问:“你说的宫里指的是谁?皇上?皇后?太皇太后?”

刘瑾解释:“指的是我们这些良心未泯的内官。”

“太祖爷严禁内官干政。但太宗爷却大胆启用内官,目的便是制衡文官势力。”

“可到了本朝。文官们竟真把内官视作了奴仆,毫不放在眼里。”

“长此以往,文官们岂不要独霸朝堂?天子恐怕控制不了朝局。”

张永插话:“明说了吧。我们希望常爷你将科举舞弊案办成洪武朝的空印案。让文官们晓得宫里、厂卫不是白给的。”

“朝堂也不是他们一家说了算。”

常风喝了口茶,沉默不言,没有表达态度。

大厅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刘瑾很有眼力价,他起身道:“这是大事。需仔细斟酌。我们先告辞,常爷您好好考虑考虑。”

常风点头:“嗯。送客。”

刘瑾和张永刚走,常家又来了客人。

来的人是内阁三阁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阁员谢迁。

今夜的常府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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