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赫然发现,大和尚的预言太灵了。看来亲生儿子是养不活了。于是他将四弟李东溟的儿子李兆蕃过继了过来。当作嗣子。
总之,在继承香火这方面,李东阳是个实打实的苦命人。
不过李兆蕃着实争气。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下来,荣登金榜。如今在尚宝司做正六品司丞。
李兆蕃道:“父亲,这次刘首辅、谢阁老似乎拼了死命也要剪除常风啊。在他们看来,常风是八虎最大的爪牙。”
李东阳苦笑一声:“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为何就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常风从来不是八虎的爪牙。而是遏制八虎的桎梏。”
李兆蕃一拍脑瓜:“原来如此。父亲,受教了。”
盏茶功夫过后,尤敬武来到了李东阳府邸。
他毕恭毕敬的给李东阳行了礼:“李先生。家父有封信让下官转交给您。”
李东阳问:“哦?什么信?”
尤敬武道:“李先生一看便知。”
李东阳打开信笺,粗略看了一遍内容后大笑不止:“真有常风的!这等主意也就他想得出来。你告诉他,他交托我办的事只不过举手之劳。包在我身上。”
尤敬武拱手:“那下官就代家父谢过李先生了。”
李东阳笑道:“儿女亲家,谈什么谢不谢的。我本就不想看到亲家公和女婿被逼变成闲散勋贵。”
入夜,北城,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新近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出入之人非富即贵。
常风、徐胖子、王守仁,还有尤敬武的大舅哥严嵩来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伙计一眼望去,就知四人身份非凡。
伙计高喊一声:“贵客四位,楼上雅间请!”
常风摆手:“不。我们坐大厅。”
伙计一愣:“四位客官贵气逼人。坐大厅岂不辱没了身份。”
徐胖子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扔给伙计。伙计眼疾手快接住了。
徐胖子笑道:“好麻利的手脚啊。别废话了,我们就坐大厅。”
伙计高喊一声:“小的谢大爷赏!贵客四位,一楼大厅,招呼着嘞!”
四人围桌坐定。
常风问严嵩:“亲家侄入仕数月,在翰林院干得可还称心?”
严嵩答:“我是个书虫。进了翰林院就好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称心得很。”
常风道:“殿试二甲第二出身的庶吉士,在翰林院钻三年书堆后,高升是肯定的。只是不知到时会升往六部还是地方历练。”
“亲家侄,你前途无量啊。”
严嵩道:“我对升官不感兴趣。只对读书情有独钟。”
二十六岁的严嵩,是个正直、儒雅、清傲的良好青年。
徐胖子道:“我说常爷,我在锦衣卫当了你十多年下属。这回你袭了侯爵,要位列我之下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靖难公爵。”
“啪!”常风一拍桌子,一脸愤怒之色:“姓徐的,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位列我之上!我艸你娘,你不过投了个好胎而已!”
徐胖子直接拿起茶碗,“啪嚓”摔在了地上:“常风,我劲你血亲娘!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
常风亦拿起茶碗“啪嚓”一摔:“就你会摔碗子砸盆是吧?你看你长得就没个人样,鬼头蛤蟆眼。缺德的,挨刀的,四十里也没有家你个狼掏的!”
徐胖子抬高嗓门:“你就好了?你狗熊带花没个人样!你只不过是皇家豢养的一条狗!狗走千里吃屎!”
严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他心中暗道:不都说锦衣卫常爷跟定国公好得穿一条裤子嘛?怎么一句话不对付就吵成这样了。
王守仁脸上却很平静。淡定的喝着茶,似乎知道其中内情。
二人的争吵声,引得大厅内的各路客人们目光汇聚到这边。
常风大骂:“徐胖子,我要是狗,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是一条狗属下管着养大象的碎催!”
“好你个天生饭桶,在驯象所养大象那几年,大象瘦了,你胖了一圈!真没想到啊,堂堂中山王之后,竟偷大象的食吃!”
徐胖子骂道:“我艸你娘!常屠夫,你除了绑票、杀人、打闷棍、抄家,你还会别的嘛?朝廷要是让你袭了兴安侯,那真好比把一泡臭狗屎捧上了庙堂!”
常风骂道:“我娘不是你祖母嘛?定国公府的口味这么独特?你没事儿都艸自己祖母玩?”
二人的争吵.简直就是泼妇骂街。
徐胖子冷笑一声:“错啦。我平生最想艸的不是你娘,而是你老婆刘笑嫣。啧啧啧!你老婆要是在怡红楼挂牌子,至少值三百两一夜!”
常风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试试?”
徐胖子一拍桌子:“试试就试试!你老婆要是在怡红楼挂牌子,至少值三百两一夜!”
常风抡圆了胳膊,“啪!”,一巴掌扇在了徐胖子的脸上。
徐胖子作势往桌下一趟,撒泼打滚:“常风,你完了!你摊上事儿了!”
“诸位老少爷们做个见证!锦衣卫头子殴打当朝公爵啦!还有王法嘛?还有大明律嘛?”
“啊呀,我脑袋晕。我晕了,我晕了,呃我晕了。”
醉仙楼的这场闹剧,引得数百食客争相观看。
何止是闹剧,简直就是闹剧。
两刻时辰后,常风跟严嵩首先走出醉仙楼。严嵩一个劲劝:“亲家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何况您打得是当朝公爵。”
常风的表情转怒为笑:“今夜我打得就是当朝公爵。亲家侄儿,我需要你以翰林官的身份上一道参劾奏疏。”
严嵩一愣:“我参您?参什么?”
常风答:“参我不尊礼法,胆大包天。于酒楼饭肆当众掌掴当朝公爵。”
严嵩更加一头雾水。
常风耐心解释:“知道朝廷里有人要拿侯爵爵位强夺我的权吧?”
严嵩点头:“知道。此事翰林院那边早就传开了。”
常风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按祖制,犯罪之人不得袭爵。”
严嵩能够成为二甲第二(全国第五),自然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立即恍然大悟:“原来您跟定国公是在演戏。”
常风和严嵩前脚走了没多久,王守仁陪着徐胖子也走出了醉仙楼。
徐胖子笑道:“常风这小子真扇啊!我怎么感觉他不是在做戏。是我以前不知什么事儿得罪过他,他趁机报仇呢!”
王守仁半开玩笑的说:“刚才公爷说的不是心里话吧?关于常夫人那几句。”
徐胖子道:“卵!长嫂如母。我一向拿嫂子当亲娘一般尊重。再说了,心里话能说出来嘛?说出来的那叫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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