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常风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
谷大用兼任东厂督公,是锦衣卫名义上的主子。但有常风这个老资格在,锦衣卫在实际上脱离了东厂的监管。
“砰、砰、砰!”常风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还拍了三下桌子。
正德帝喜上眉梢:“什么?好姨父,你怎么不早说?”
夏儒好歹活了四十多年,不是傻子,而是个精明的小地主。
他的嘴几乎快裂到了后耳朵根:“啊!这真是天定的缘分啊!快说,她姓甚名谁.”
“实话实说,这三匹云锦值三百两黄金呢!也只有这样上等的织锦,才配得上我的好闺女小冬月。”
刘瑾跟常风出得司礼监。
“这样吧。你去找刘瑾,从内承运库拿五千两银子,三匹金陵云锦,三十匹苏绣,一百匹上等杭州丝绸,给夏家送去不要以朕的名义送。”
“一旦泄露出去.您刚才也说了,刘、谢二位先生恐怕会作梗。”
来的人是正德帝身边的宠臣,江彬。
夏儒作势就要给常风跪下:“常老弟,你对夏家真没得说,我给你磕头了!”
常风拱手:“回禀皇上,此女名叫夏冬月。乃北直隶大兴县庞各庄士绅夏儒之女,年方十五,与皇上同岁。其族籍乃应天,属江南名门之后。她的六世族夏彦广在洪武年时官至浙江参政。”
夏儒笑道:“好,那我就托大,喊您一声常老弟。常老弟,这么多箱子是?”
常风故意把嘴长成了鸭蛋状:“啊?皇上难道要封她为嫔或妃?夏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出得夏府。千户巴沙走了过来。
夏冬月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噗通”就给常风跪下了:“义父说兄长跪弟弟会天打雷劈。女儿跪父亲总该顺应天理。女儿谢义父。您也好,义母、小娘、嫂嫂们也罢,待我真如一家人!”
常风一口答应了下来:“皇上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常风拱手:“那臣这就去办差?”
“哦对了,臣还查到,夏冬月那日回家后,跟家里人说,她被地痞调戏,遇到了一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搭救。”
“朕是先皇血脉,故相信男女之间的一见倾心。”
从海选到精选,前四步是礼部负责;宫选是内宦负责;观选、选三是太后做决定;钦定则是皇帝本人做决定。
正德帝笑道:“去吧!此事若成,算姨父你成全了朕的姻缘!”
常风不是什么人都杀。那两个地痞无赖本来就是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货色除了没有爵位,这两人跟张鹤龄兄弟没有任何区别。
海选、初选、复选、精选、宫选、观选(晋嫔)、选三、钦定,八道程序一道不能少。
“故臣去刘公公那儿搬财帛,绝不能告诉刘公公用途。需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啊!”
正德帝道:“朕听母后说,当初先皇见到她,一眼就认准了她是未来的皇后。十八年间,先皇只专情于母后一人。”
常风装出惊讶的表情:“皇上别是要封她做昭仪、婕妤吧?啊呀,这真是善有善报。夏家积德行善,换来家族中出了一位昭仪、婕妤。”
常风连忙道:“夏世兄,说了多少遍了,以后见了我唤我一声常老弟就是了!你要老这样,咱们就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至少在正德朝,立后之事的确不是少年天子一句话就能搞定的。
巴沙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常风却搀住了夏儒:“兄长跪弟弟,弟弟是要挨天打雷劈的!快别这样。我可不想出门就被五雷轰顶。”
正德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止。”
“你们父子至少要保夏姑娘进到宫选。”
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加秉笔共有六人。
刘瑾笑道:“得嘞,走,咱们这就去内承运库。你点一批大汉将军,把财帛运出宫。”
也就是说,只要常风父子将夏冬月送入宫选,接下来的事自有正德帝去办。
常风回到了锦衣卫的值房之中。一位不速之客来访。
常风问:“那以谁的名义送?”
“啊呀!如果连伱都不可靠,满朝文武还有谁是值得朕信赖的呢?”
掌印是萧敬、首席秉笔是钱能。两个老家伙深谙一朝天子一朝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的道理。自正德帝登基后,他们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不怎么管事。
驴吊子胡同里的这座宅子是常风的父亲留给他的遗业,属常家祖屋。
常风故意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良久才开口:“夏,夏家的祖坟炸了。皇上,立后不是小事。您要谨慎而为啊。”
常风眼睛瞪得像铜铃:“啊呀!皇上是要封她为贵妃?夏家的祖坟真的是喷火了!”
常风伸出手,放在了夏儒的肩膀上:“世兄。贱内前几晚做梦,梦到冬月竟是她前世的女儿。”
常风就是个老六。拿着正德帝的财帛,给他自己做人情。搞得夏家父女恨不能给他立长生牌位,天天烧香,日日磕头。
“简直就是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皇上,有道是女儿随爹。爹是活菩萨,女儿自然也是女菩萨。”
正德帝道:“姨父,别在这儿给朕掉书袋装糊涂。朕与你心知肚明,立后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你要帮朕。”
常风答:“夏儒自夏冬月小时,就教授她女四书。这夏冬月知书达理,品貌好、德行也好。看到冬天路边冻饿蜷缩的野猫都要流眼泪。”
常风笑道:“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呢?”
常风来到了司礼监值房。刘瑾如今管着内承运库,是皇帝私房钱的CFO。
常风心里乐开了花:哈哈,既然皇上您这么吩咐,就别怪咱老常借花献佛,送假人情了!
我就以义父的身份,给义女夏冬月送这批财帛。这么一注大财.夏家不得对咱老常感恩戴德?
江彬刚刚被封为宣府、大同两镇总兵。但正德帝让他“遥领”,留在宫中。
正德帝急不可耐:“快说,那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哪里,可有婚配,喜好如何?”
可以说,王岳是文官集团在司礼监中安插的钉子。
正德帝小手一挥,打断了常风的话:“此等佳人,只做个选侍、淑女怎么够?”
常风道:“咱们进屋说话。”
夏儒一字一顿的说:“若冬月真能成为皇后。常家便是夏家十代、百代的恩人!夏家今后一定尽全力报恩!”
正德帝一拍手:“噫!好!名门之后、家道中落,再加上夏家的家主是个出名的良善之人.夏家与皇家结亲再合适不过了!”
夏儒道:“咱们女儿成为皇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她能进宫当个选侍、淑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说夏冬月。”
夏儒照办,喊来了夏冬月。
正德帝突然说:“对了。朕打算给夏家送一些财帛。财帛从内承运库出。但选后之事刚刚才到第一步海选,现在给她家送东西又太招眼了。”
最后一位秉笔便是王岳。此人原是直殿监的掌印,不知怎么巴结上了刘健。被刘健推荐进了司礼监担任秉笔。
巴沙拱手:“帅爷放心。”
常风叮嘱巴沙:“你带十个湘西巷出身的老弟兄,护在这宅子周围。一定要保证冬月姑娘的安全。”
常风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啊,一见倾心啊。语出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书中有云‘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戚.”
正德帝笑道:“不愧是朕的锦衣卫头子!办事就是缜密!连刘瑾都瞒着?好!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常风一脸委屈的表情:“皇上,自臣进了大殿,您就在骂臣。臣不敢打断您的斥骂啊。那样岂不毫无人臣之礼?”
夏家父女果然用感恩戴德的目光看着常风。
小门小户的夏家父女,被箱中之物惊呆了!
江彬笑道:“常帅爷,皇上没有旨意。晚辈这趟来不是为公事,而是为私事。”
常风问:“哦?什么私事值得江总兵亲自跑一趟?”
江彬收敛笑容:“那日皇上英雄救美,我看出来了,是一场戏是常帅爷安排的吧?”
常风眉头一皱:不好,本以为天衣无缝,还是被江彬这个人精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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