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见刘瑾不在外宅中,就让一个小宦前往宫中叫他回来。
一个时辰后刘瑾才回到了外宅。
刘瑾笑道:“小叔叔,你猜我刚才忙什么了?”
常风道:“我哪能猜到。”
刘瑾坐到椅子上:“我去看着亚三净身。”
常风惊讶:“净身?”
刘瑾道:“亚三这厮真是狗胆包天。竟然跟豹房的一个姑娘有私。那姑娘虽还未服侍过皇上,亦无嫔妃名分。可那毕竟是贡给皇上的女人。”
“皇上觉得亚三会说西洋话,极为难得,不舍得杀他。干脆让我找宫里小刀张阉了他。”
“如今亚三是正儿八经司礼监下的八等火者呢。”
常风道:“没办法,色字头上一把刀。随皇上住在豹房那个花丛,亚三管不住自己的裤带也是人之常情。切了也好,切了之后人生就少了一桩大烦恼。”
刘瑾问:“小叔叔,你着急忙慌让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常风答:“查找那六个木箱的事,我毫无头绪。思来想去,你得告诉我你在刘、谢身边埋下的暗桩是谁。我也好想法子,由暗桩下手查找木箱的下落。”
刘瑾凝视着常风,思忖良久。
常风道:“咱们是一家人,你连我都瞒着?”
刘瑾一言不发。
常风道:“连暗桩是谁我都不晓得,我还如何帮你们八位公公?”
刘瑾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告诉了常风两个名字:“吏部左侍郎,焦芳。吏部文选司郎中,张彩。”
常风听到这两个名字目瞪口呆:“焦芳?那是文官集团的铁杆骨干,刘、谢引为心腹的人啊!一向与公公们势不两立.好家伙,他藏得够深的。”
“张彩?那是我十几年的文友至交啊!上个月他还来我府上,给我讲授制艺之道,帮我备考两年后的会试呢!他暗中投靠了你,我竟丝毫不知晓?”
刘瑾笑道:“你不是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嘛?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刘瑾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像常风的良心一样,不多但够用。
常风问:“他们投靠你多久了?”
刘瑾的回答让常风倒吸一口凉气:“五六年了。”
常风叹了声:“五六年了,我竟未察觉。以后我再也不敢吹锦衣卫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儿,地上的事全知道了。”
刘瑾道:“这不怨小叔叔耳目不灵通。每个人的身上总要有几桩外人不知的大秘密。这两个暗桩就是我身上最大的秘密。”
常风心里其实没有怨刘瑾瞒着他。他是官场的老油炸桧了,自然知道暗桩身份要严格保密的道理。份量越大的暗桩,幕后之人越要保密。
常风道:“今日把他们叫来。咱们商议下寻找‘虎罪箱’的事,如何?”
说到此,常风自知失言。连忙道:“哦,我是说那六个大木箱。”
刘瑾笑道:“小叔叔放心,我不忌讳这个。‘虎罪箱’?这名字倒也贴切。”
“他们两个下晌是绝对来不了的。我发出约定好的暗号后,他们子夜时分才会来我的外宅。”
常风道:“那成。那就子夜时分再让他们来。”
刘瑾拍了拍手,一名贴身小宦走了进来。
刘瑾吩咐他道:“去,把我床头放着的那个匣子拿来。”
不多时,小宦拿来了匣子。
刘瑾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对儿翡翠手镯。
这对翡翠手镯种水明澈,颜色纯正,附和“浓、阳、正、艳、匀”的翡翠六艺。毫无瑕疵,浑然天成。雕工亦是最上等的。
刘瑾笑道:“这是一位外官回京孝敬我的云南翡翠镯子,名曰‘透天镯’。说是价值连城言过其实,一镯千两金还是值的。”
“我听说怀孕的女人带翡翠镯子有利于安胎。我那弟媳妇儿怀胎已有五个月了吧?你带回去送给她。就算我这个当干大哥的一点心意。”
常风推脱:“这太贵重了。”
刘瑾却道:“敬武在京外为皇上保护心上人。我在京内自然要照顾他的妻子。您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侄子。”
常风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刘瑾道:“客气什么。话说回来,八虎要是倒了,你跟李东阳恐怕也会跟着吃瓜落。到时萍儿的手上戴得就不是玉镯,而是给犯官家眷准备的大枷了。”
刘瑾的话音中,透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常风沉默不言。
他知道,刘瑾说的是事实。
八虎与常风早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说句托大的话,八虎之中,有四人是借了常风的势才发迹的。
刘瑾、魏彬自不必说。丘聚当初只是个看皇庄的老少监。因弘治帝赐了常家一块皇庄的地。常风春天时总带一家人过去踏青,与丘聚结识。
常风在弘治帝面前说了一句:“丘聚看皇庄看得好,皇庄内的庄稼长势喜人。”
丘聚这才被弘治帝调入宫中,一步步成了“八虎”之一
若八虎失势被诛。文官集团定然要清算八虎党羽。常风首当其冲。
常风站队八虎,除了不想坐视文官集团一手遮天这个公心,也有保常家平安的私心。
于公于私,常风这回都一定要替八虎找到“虎罪箱”。
常风起身:“那我先回卫里。等午夜时再来你的外宅。”
说完常风转身就走。
刘瑾却站起身,大喊一声:“且慢!”
常风问:“怎么了?”
刘瑾捧起装翡翠手镯的匣子:“你忘了把玉镯带回去给我弟媳萍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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