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笑道:“如果我所料没错,公公正在考虑新任兵部尚书的人选。”
刘瑾道:“焦老弟你真神仙。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蛆虫哦不,蛔虫!”
焦芳跟张彩对视了一眼:“我跟张部堂商议了一下,决定为刘公公引荐一人。”
刘瑾问:“哦?谁?”
焦芳答:“宣大总督刘宇。刘宇有意投靠公公这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焦芳所说的刘宇是那种典型的真本事没有,全靠吹吹捧捧一路升上来的官员。
刘瑾道:“可他身在宣大啊。他有书信给我?”
焦芳笑道:“刘宇任满,前几日刚到京述职。此刻他就在府外等候呢。”
刘瑾笑道:“快请进客厅。我要跟他好好聊聊。”
刘宇被焦芳带到了客厅。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大锦盒。
刘瑾心中暗道:呵,这锦盒里装的应该是稀罕珠宝。东珠、翡翠、玛瑙之类的。今夜我又要发一笔小财了。
刘宇先给刘瑾行了礼,随后道:“初次拜见公公,下官带了点薄礼,不成敬意。”
说完刘宇将锦盒双手奉给刘瑾。
刘瑾打开锦盒一看,顿时大失所望!
锦盒内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花瓶。连官窑都算不上。大街上一两银子能买俩那种。
刘瑾心头不悦:刘宇这厮,拿我当要饭的一般打发!出手这么吝啬,还想当兵部尚书?
你就算去拜神,还得准备点上等香烛呢!
刘瑾随手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不再正眼看刘宇,端起了茶盅:“刘总督久在西北吃沙,着实辛苦。如今任满了,也该回乡好好歇息几年。”
“待朝中有实缺儿,我会照顾你的。”
刘瑾的话潜台词是:想升官?下次一定。
万万没想到,刘宇竟将话题转移到了那个寒酸的花瓶上:“刘公公,这花瓶乃是江南名匠烧制的。乃上品中的上品,值二十万两银子呢!”
刘瑾面色一变,忍不住发怒:“刘宇,你当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憨蛋嘛?”
“就这破花瓶。我下人的下人的下人都不屑得摆在家里。撑死值个一两二两。你说它值二十万两?”
“你大老远从大同跑到我府上,就为了耍将我?”
刘宇接下来的几句话,让刘瑾怒气顿失且让刘瑾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官儿还没当明白。
刘宇道:“这花瓶的确值二十万两。下官送给刘公公赏玩。等刘公公玩腻了,我拿二十万两买回去。”
高,实在是高!都让他高完了!
若论行贿的巧妙法子,这些王八蛋文官真的玩出了花,玩出了水儿!
刘宇的行贿方法,谓之“雅贿”。
行贿者会将一件不值钱的瓷器、书画之类送给受贿者。
过几日,受贿者将瓷器、书画出售。行贿者会拿重金来买。
这样一来,纳贿就成了风雅的古玩交易。
刘瑾又不傻。刘宇一说要拿二十万两买回去,他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十万两是贿银。贿银买的是兵部尚书高位!
刘瑾凝视着刘宇:“还是你们文官会玩.哦不,会做官啊!”
“咳,我跟刘总督同姓。五百年前怕是一家。明说了吧,如今兵部尚书出缺,刘总督可有意乎?”
刘宇恬不知耻的说:“刘公公,我还真查过族谱。咱们是刚出五服的亲。按照老刘家的辈分,我该尊称您一声叔父呢!”
刘瑾笑道:“对对对,咱们是亲切的叔侄。老侄子,说吧,愿不愿意当兵部尚书?”
刘宇跪地磕头:“叔父抬举老侄,老侄哪敢不给面子?老侄若真能成为朝廷夏官,今后定生当陨首,死当节草,报答叔父大恩!”
刘瑾笑道:“成!皇上那头儿我去说。等刘大夏的案子结了,你就等着上任兵部吧!”
刘宇千恩万谢的走了。
刘瑾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即便是尚书之职也可以卖的。”
焦芳在一旁出主意:“刘公公乃是国柱。我看不如立一条规矩。今后地方官进京,全部都要来府上拜见刘公公。”
“刘公公见不见另说。孝敬您的礼物一定要送到!否则就是与朝廷国柱作对!”
吏部左侍郎张彩这人略微有点底限,对焦芳的话很是不屑。
他道:“这么大张旗鼓,于刘公公的名声不利。”
注:再次强调哦。张采是正德朝锦衣卫指挥使之一,阉党骨干。张彩是正德朝吏部左侍郎,阉党骨干。这两个人是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共同依附于刘瑾。名字相近但不是一个人。
刘瑾却道:“我收点地方官送上的不值钱的礼物,会对名声不利嘛?”
张彩见刘瑾心意已决,不再辩驳。只说:“公公说的是。”
刘瑾又道:“我已决定!明日建议皇上钦审刘大夏。”
“皇上什么都玩了,还没玩过当主审官审案子呢!”
焦芳狡黠的一笑:“公公,整人之道在于,要么不整,整就要整死。”
“刘大夏门生故旧遍及京城、地方,卫所军将领,起码一半儿都是他推举的人。”
“如果这回让他保住了性命,则贻害无穷啊!”
刘瑾颔首:“有理,有理。得想法子整死他!”
张彩却苦劝刘瑾:“刘公公,刘大夏是弘治前三君子之一!杀他,是会得罪整个士林的!”
刘瑾瞥了张彩一眼:“张部堂错矣。杀刘大夏的会是皇上,而非我。”
说到此,刘瑾转头望向焦芳:“官场之中有许多陋规。所谓陋规,就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并不犯王法。”
“比如地方官给京官奉上炭敬、冰敬、三节敬”
“我看今后要给官场加上一条陋规。就是你刚才说的,凡地方官进京,都要给我奉上礼物。”
“你们吏部是管官儿的衙门。吏部得将这条陋规推遍两京十三省。”
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要论贪佞,他比文官要贪上十倍百倍。
刘瑾又道:“此时此地只有咱们三人。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地方官以后要孝敬我。我倒不是贪图他们的银两,只是让他们表示一个臣服于我的态度。”
“京官以后也要表示臣服于我的态度!凡京官升迁,譬如主事升员外,员外升郎中皆要给我表一份孝心。”
“焦次辅,你得替我定好价目。哪一级的官,升到哪一级,都要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焦芳笑道:“刘公公放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刘瑾得势不及一个月,已经显露出了他的奸宦本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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