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点头:“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为了掩刘瑾耳目,这事儿我得慢慢查。”
常风笑道:“不急。横竖又不是真为刘瑾查案。”
张永这一查就是整整三日。
三日之后,常风带着徐胖子、王妙心、张道士、石文义、巴沙等等锦衣卫老弟兄,如约来到了沈周府上,给他过八十四大寿。
无儿无女的老鳏夫,能得这样一场热闹的寿宴,沈周高兴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他的脸腮红扑扑的,颇有几分老寿星的意思。
当年的一众锦衣卫老弟兄难得聚齐。
二十多年前,常风领着他们保先皇,战妃党时,他们还都是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如今都已步入中年。
古圣贤有句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古圣贤还有句话说得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沈周难得这么高兴,多饮了几杯。到了午时拜寿的正时辰,众人朝他行了拜,给他送了寿礼。
沈周坐在太师椅上,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就嘎,死了!
常风见沈周一言不发,还以为他睡着了呢。他还给沈周盖上了一件斗篷,以免他在太师椅上着凉。
一众弟兄则坐在桌前,喝酒叙旧。
这场大酒一直喝到下晌申时正刻。老弟兄们个个酒足饭饱。
常风来到沈周面前,想叫醒他,众人向他告辞后离去。
然而,沈周却怎么推都推不醒。
常风用手一探沈周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
吴门画派创始人,几百年后画作炒到上千万一张的大画家沈周,就此驾鹤西游。
常风一声哀鸣:“沈老千户,故去了!我的老哥哥啊!”
寿宴成了丧礼。
七十三、八十四就像是一个自古以来最灵验的诅咒。沈周刚踏入八十四的槛不及一天,就魂归画境。
沈周的确是老死的,而非毒杀之类。八十四的老人既忌讳大悲,也忌讳大喜。用后世的话说,沈周应该是做寿高兴过头,一激动脑溢血或心梗了。
老弟兄们张罗着给沈周搭起了灵棚、灵堂,又去福禄街买了棺材、寿衣,约定好轮班给他守灵。
幸亏有一帮老弟兄在,不然沈周的身后事指不定多悲凉呢。
三日之后的午时,常风正在给沈周守灵呢。
突然张永走进了灵堂。他先给沈周上了香,随后走到常风面前,压低声音道:“写揭帖画讽画的人应该找到了。八九不离十是他!”
常风问:“谁?”
张永答:“一个叫麦福的十五岁小宦。据内承运库的内宦们说,麦福字写得很好。且很喜欢在内库书画阁看那本张士平的《讽笑册》。”
麦福,嘉靖朝的一位大贤宦。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他还只是区区一个内承运库九等小内使。属内宦中最低一等。
常风惊讶:“你说的那人才十五岁?”
张永点点头:“对。年仅十五。”
常风追问:“他人呢?”
张永道:“我让他去东厂等我了。”
常风对旁边跪着的徐胖子说:“国公爷,你在灵堂这边照应些。我回一趟东厂。”
半个时辰后,常风和张永在东厂大堂内见到了麦福。
这麦福长得眉清目秀,若不是没了根.京城不知要有多少女子为之倾心。简直就是又沟沟又丢丢,俊得嘟嘟冒泡。
常风问麦福:“你知道我是谁吧?”
麦福拱手:“知道。您是朝廷的大忠臣常风!”
常风笑道:“忠、奸不是靠听说的,是靠自己的一双眼睛去看的。”
麦福道:“常爷当初敢在早朝上痛骂奸宦刘瑾,你不是忠臣谁是忠臣?”
常风心道:这少年郎口无遮拦.没让内厂抓了去真算是幸运。
常风将揭帖讽画亮在了麦福面前:“这揭帖是你写的嘛?”
麦福答:“在大忠臣面前我不说谎。是我写的。我趁着夜色贴在了奉天门外。”
常风问:“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麦福答:“无人指使。”
常风道:“你字写得很好啊,不像是出自你这个年龄的人之手。”
麦福解释:“我爹原是山东莒县知县。进京述职因无钱给刘瑾贿赂,被刘瑾寻了个由头治了罪,砍了头。家中男丁被罚阉割入宫。”
“我爹自小就教我书法。”
常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你提到刘瑾的口气苦大仇深。这也解释了为何你这么大胆,敢贴刘瑾的揭帖。”
麦福道:“事情是我一人所为。常爷如何处置我,我都没二话。”
常风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举荐信,给湖广兴王府的蒋妃和仪卫司指挥陆松。你自己改个名字,拿着举荐信去兴王府吧。”
“有我的信在,兴王府会收留你。”
麦福问:“常爷让我离开京城?”
常风点头:“你留在京城太过危险。万一揭帖之事被刘瑾知道,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比死更可怕的是求死不能的酷刑”
“去兴王府吧。我告诉你,刘瑾败亡之日已经不远。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到那时你就可以恢复本名,回京城来。”
麦福跪地叩首:“多谢常爷美意。您是大忠臣,您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史书载:麦福,字天赐,号长庵。嘉靖元年任御马监左监丞,同年升左少监,赐宫中骑马。
嘉靖三年升太监。提督四勇营军事兼管上林苑。
嘉靖六年升乾清宫管事牌子。
嘉靖七年升御马监掌印,提督十二团营全部兵马,兼掌乾清宫事。
嘉靖十六年提督东厂。
嘉靖二十四年调司礼监,先任秉笔,后任掌印。权势达到顶峰。
其人颇有贤名,与高忠、吕芳、黄锦并称为嘉靖朝四大贤宦。颇受嘉靖皇帝信任。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麦福平步青云之路的开端,便是正德三年秋常风帮他写的那封给湖广兴王府的举荐信。
这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行善自有善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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