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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楚识夏心急如焚,偏偏大夫也说他没有大碍。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桩,楚识夏担心沉舟之余,也忧心会不会出现自己意料之外的变故。

“我不能说话,你就不带我去帝都了?”沉舟反问。

楚识夏讷讷的,“当然不会。”

“那就行。”沉舟一脸不在意,手指翻飞,“我已经习惯了,反正平时也说不了几个字。”

“你简直……”楚识夏哭笑不得,旋即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问道,“沉舟,帝都不是个好地方。你真的要跟我去?”

“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和你去。”

——

次日,清晨。

帝都前来送贺礼的使者是摄政王心腹,一个年轻的白面书生,看人时总是将半张笑脸掩在折扇后,一双眼睛弯起。

“云中苦寒,梁先生多担待。”楚明彦昨晚被妹妹气得没睡好,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但礼数仍是滴水不漏。

“殿下言重了。”梁先生也很谦卑,“实在是朝中催得急,否则我也不愿在临近佳节的时候来做这讨人嫌的差事。”

“我明白。”楚明彦云淡风轻地说,“我那弟弟顽劣不堪,正好送去帝都好好教养,还望梁先生多多关照。”

“殿下客气了,二公子人中龙凤,不是我这样粗鄙的人能够教养的。镇北王府地灵人杰,二公子在帝都亦是为朝廷效力,楚家居功至伟啊!”

楚明彦在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居功至伟,功高震主倒是真的。

否则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把人接去帝都,而不是配一个皇族贵女来云中监视?楚家的人,配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儿郎,把持朝政的人都不会放心。

还不等楚明彦跟他虚与委蛇,一阵烈马的嘶鸣声传来。

“什么声音?”楚明彦皱眉。

王府周围并不允许跑马。

“回殿下,是大小姐!大小姐驯了那匹宛天马跑过来了!”

楚明彦脸色突变,第一反应却不是妹妹的安危,而是转身对梁先生道,“那畜生性子野,恐伤了贵人,请梁先生避一避。”

梁先生却安之若素。

早在来云中之前,他逢人谈起楚家的小女儿,得到的答案都是此人是个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的混不吝,没有半点高门贵女的风范,楚家对之弃如敝履。

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一个弃女,是不会有资格碰到价值千金的宛天马的。楚家在马背上打下的王权富贵,多的是能将人射下马的好手。

顶着冒犯帝都来使的风险,也不肯以强硬的手段将人制服,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不妨事,正好让在下见识一下将门虎女的英姿。”

梁先生话音未落,一道暗红色的影子疾风般卷了进来。庭院大门被宛天马踢得粉碎,马背上的人将长发飞扬,在烈马即将冲进门廊下时勒住了缰绳。

马蹄高扬,掀起的狂风扑到了梁先生脸上。

楚识夏稳坐马背之上,赤手空拳,只有握着缰绳的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她微微抬起下颌,不顾兄长阴沉的脸色,傲然道,“大哥,这匹马我替你驯好了。”

梁先生抚掌大笑,“楚大小姐好风姿,满帝都的仕女们绑在一起,都不如大小姐破门而入风华绝代。这样的女子,当让帝都公卿们开开眼,镇北王殿下,你觉得呢?”

镇北王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

“你给我跪下!”

祠堂里灵位森然,烛火幽幽燃烧。

楚明彦一嗓子喊高了,差点把自己喊厥过去,咳得没完没了。楚识夏忧心他的身体,想抬头看一眼,又被他一竹鞭抽在后背上,疼得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

“你长本事了。”楚明彦拎着竹鞭,咳得浑身发软,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我管不了你了,你马上就收拾东西给我滚,从此以后楚家没有你这个人。”

“我不走。”楚识夏跪也跪得笔直,字正腔圆地拆穿了兄长的意图,“我走了,你去哪里再找一个楚识夏给帝都使者?”

“楚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楚明彦眼睛通红,声音发颤,“帝都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你作死吗,楚识夏……小长乐?”

听见兄长唤她的乳名,楚识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睫毛湿润,浑身颤抖。

“你生下来就那么长一点,母亲没了,我们跟着父亲在军营里辗转,你连一口奶都喝不上。娇气的孩子难养活,你二哥拿马奶喂你,结果你脾胃弱,喝完就上吐下泻,把他急得差点跳河。”

“你的命多金贵啊,小长乐。哥哥们守着这边关,守着这座城,战场上有今朝没明日,我们就你一个念想。”

楚识夏比谁都清楚,前世若非迫不得已,楚明彦不会同意她上战场。镇北王向来信奉人定胜天,却在每一个她征战的夜晚,于佛堂中长跪不起。

楚明彦喘息着,心脏绞痛,“你是在诛哥哥的心,你知道吗?现在还有机会,你连夜走,我派暗卫乔装打扮成你的样子瞒天过海。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回云中。”

“可我不能让二哥去。”楚识夏深吸一口气,忍住了眼泪,“大哥,你向来算无遗策,可这一步你错了。你打死我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进帝都的人就一定不会是二哥。”

“你!”

楚明彦高高举起竹鞭,楚识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鼓起后背上的肌肉准备挨打。但竹鞭迟迟没有落下,楚识夏等到的,只是兄长一声落寞的轻笑。

楚识夏惶惑地睁开眼睛,回头看着他。

楚明彦十八岁承袭镇北王位,边关战事、云中民生皆托付在他这具孱弱的身体上。可他不似活人,像是永远不会疲惫,脊背永远挺得笔直,仿佛不可摧折的竹。

这一瞬间,楚识夏莫名觉得兄长很累,连站起来的的力气都奢侈。

“你长大了,长乐。是兄长刚愎自用。等你二哥回来,你自行跟他说吧。”

楚明彦没有再看她一眼,扔下竹鞭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寂寥得像是雪中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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