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是摇头,“朕也厌恶这些纨绔。但墨雪,你要知道,他们不止是他们自己,一朝一国不过百年,世家门阀却活得更久。朕不能失了世家的心。”
楚识夏哑然。
羽林卫的问题根深蒂固,不是谁来领兵就能解决的。
楚识夏得罪了那么多人,是抱着不破不立、刮骨疗毒的决心。但皇帝却瞻前顾后,既想要楚识夏替他在刀尖上起舞,夺取兵权,又不肯自己承担哪怕一点点得罪世家的风险。
实在是外强中干,骨子里的懦弱惹人生厌。
楚识夏低垂羽睫,掩去眼底的厌恶,卑躬屈膝道,“是臣失言,陛下赎罪。”
“无妨,你一腔报国之志,年少无知没轻重也是可以原谅的。”皇帝虚情假意道,“羽林卫一事你受了许多委屈,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楚识夏什么都不想要,她看见这狗皇帝就想起前世被赐死的楚明修,心烦意乱得想一拳砸掉他的门牙。
“臣没什么想要的。”
“墨雪不要推辞。”皇帝想了一会儿,说,“你一个人独居帝都,煞是寂寞。之前朕遣人带到云中去的那只雀儿死了,不如朕再送你一只吧!”
——
秋叶山居里多了一只金丝笼子,里头的鸟儿拖着翠色渐变紫的尾羽,转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珠子,观察屋子里的人。
楚识夏托着腮,目光像是落在雀儿胸口,要把它捅个对穿,又像是透过雀儿在看别的什么东西。楚明彦教导她,越是怒上心头就越要不动声色,让人捉摸不透。
她这道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玉珠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把这玩意儿拎走,”楚识夏扭过头,神色恹恹,“明天抱一只狸奴回来养。”
“是。”
玉珠心道就算抱只猫回来养,也不能把这御赐的鸟吃了啊!但她不敢说,只能抱着雀儿退出去。
“沉舟呢?”楚识夏在她身后问。
——
夕阳西下。
沉舟枕着长剑躺在屋脊上,他闭着双眼,随着余晖一点点被夜色收走,眼前血海般的光晕也逐渐褪去。
这里是整个秋叶山居的中心,他能听见侍女的丝履擦过地面、盘子里的茶盏碰撞、宅子外的小贩叫卖。无数个纷乱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汇聚成河流,轰隆隆地流淌过。
沉舟早已对远超常人的听力麻痹,心如止水。
“沉舟兄,沉舟兄!”
“你别乱攀关系。”
沉舟睁开眼,看见邓勉和程垣两个人别别扭扭地顺着屋脊蹭过来。
他连手语都懒得打,只是一歪头,意思是:“有事?”
两人看不懂他的手语,更看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邓勉没心没肺地凑过来,献宝似的把手里厚厚一本书塞到他手上。
“我听秋叶山居的下人说,你是楚家养大的。”邓勉一脸沉痛道,“我料事如神,想必你是楚家为楚识夏养大的童养夫吧?”
无名无分的少年,成日里陪在楚识夏左右,言行举止、容貌风度又不似一般下人。邓勉自以为这个猜想天衣无缝。
童养夫,这说法倒是新奇。
沉舟掀起眼皮看他,要他解释。
“童养夫的意思是,楚家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嫁给……哦不是,娶了大小姐。”程垣虽然觉得离谱,但又有一丝诡异的合理,这才来蹚这趟浑水。
沉舟心念一动,没有否认,反而点了点头。
“那这个东西,你要收好了。”邓勉大力拍了拍塞进沉舟手里的书,“这上面都是不外传的秘技,伺候好大小姐,你在楚家才有好日子过啊!”
沉舟随手翻开一页。
满目赤条条的人形,像是白色的蛇交缠在一起。画师精于工笔,把每一条肌肤的褶皱、画中人的丝丝入扣的眼神刻画得入木三分,鲜活得如同真人一般,叫人血脉贲张。
邓勉洋洋自得,以为自己这番马匹拍到了正途上,没看见沉舟苛刻冷厉的眼神从纸张上划过,几乎要刺破单薄的书页。
沉舟没有生出半分绮思,他只是注视着人体上的肌肤、肢体的关节,下意识地回想何处被刺破会流出最少的血却能一击致命,何处骨骼的缝隙能被轻薄的刃轻易插入。
程垣察觉到不对,立刻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春情醺然的书册被沉舟倒扣在了邓勉脸上,“啪”的一声响。
沉舟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两个字——“龌龊”。
“这怎么能算是龌龊呢?”邓勉为自己辩解,“分明是两心相许、你情我愿的事。”
沉舟的眼神一低,落在他胯间。
邓勉感到胯下一凉,夹紧双腿,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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