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有人投机取巧,见皇帝迷恋画中人,便去民间寻找相似的女子。
宫中已经有了一个容妃,皇后已然门庭冷落,靠着陈家威势才没被人踩在头上为所欲为。
若再来一个,即便弄巧成拙,并不得皇帝宠爱,于皇后而言也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就算白子澈是无心的,三皇子也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三皇子根本不是讲道理的人。
——
秋叶山居。
楚识夏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玉珠为她端来姜茶,却被她推开了。
“我在宫中喝过了。”楚识夏道。
玉珠只当宫中伺候的下人仔细,便没有多想,只是将她带回来的君子兰安顿在房中。
“我的大小姐,您下回眠花宿柳,打发个人回来知会一声可好?”玉珠挖苦道,“今早宫里的人来,愣是没人敢接旨。还是羽林卫的邓勉公子来送信,说您抢了芳满庭的姑娘游湖,一夜未归。”
“宫里出来的宦官细皮嫩肉的,哪里会骑马?”玉珠责怪地看她,“被您的亲卫带到马上一顿呼喊,下马的时候上吐下泻,您不会没看见吧?”
楚识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头,企图狡辩,“我年少不懂事,总有借酒浇愁的时候。”
“有什么愁也不能不回家啊!”玉珠提高了嗓门,“外头竟有如此逍遥么?二公子最混账的时候,也不敢抢了人家花楼的姑娘夜不归宿啊!”
玉珠说到这里又有些后悔,若是在云中,楚识夏绝对干不出这样轻狂浮浪的事来。可楚识夏偏偏就离了云中,这话恐勾起她思乡之苦。
楚识夏完全没被勾起思乡之苦,连连告饶,脚下立刻退出了卧房。
雨后空气清新,楚识夏慢悠悠地晃到湖边的亭子里,趴在栏杆上望着一池破碎的月色。四下里静悄悄的,然而楚识夏知道有个人一直跟着她。
沉舟就像是她的影子,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跟了她二十余年。
割舍一个影子,竟也有破皮断骨之痛。
楚识夏在心里笑自己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把沉舟划作了自己的东西。
“沉舟,我有话要和你说。”
浓墨般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沉舟静默地站在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对方。然而楚识夏却觉得,这是她一生都无法越过的沟壑。
沉舟固执地不肯靠近楚识夏,不知道是因为她在那个吻之后袖手离去,还是因为她一天一夜没有让他跟着。
别扭得有些可爱。
楚识夏笑出了声,抬手道,“你过来。”
沉舟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一步,被楚识夏攥住衣领,带得躬下身来。楚识夏在他微凉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楚识夏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凝视沉舟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对墨色的冰晶,心脏不由自主地乱了节拍。
“这世上,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这样的事,还有邓勉给你看的书上的事。”楚识夏一字一句,用尽了生平所有的耐心,教导沉舟情爱二字。
“两情相悦,就是你爱一个人,她也爱你。你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欺骗,你想和她过完这一生,无论家世、病痛或战乱的阻隔。她可以为了你拼命,你亦然。”
“你会三茶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她进门。她会是你的妻子,你们会相濡以沫地过完这一生。”
楚识夏绞尽脑汁,搜寻着世间佳偶的典故,要为沉舟寻一个古今以来最好最好的爱情楷模,“就像……《凤求凰和《白头吟,就像兄长与我们说的那棵枇杷树。”
沉舟从恢复五感之后就和她一起读书认字,俨然是当世家小公子培养的,无怪乎邓勉会说他是楚识夏的童养夫。
他自然知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也知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年幼时学过的诗文沉舟并不理解其情深,其意切,却在楚识夏的颤动的唇间感受到了痛。
沉舟安静地听着,像是要穷尽这一生的智慧去理解她的每一个字,去领略世人甘之如饴的情爱。
“你……懂了吗?”楚识夏问出这句话,却不敢看沉舟的眼睛。
难以呼吸的痛苦攫取了沉舟的心脏,他俯视楚识夏蝶翼般颤抖的睫毛,想要伸手抚平,却又不敢。
他生平何以胆怯至此。
不要难过了。沉舟在心里说,你不要我亲你,我就再也不亲了。
你不要哭。
楚识夏只是察觉了沉舟点头的动作。
“以后不许再这么亲我,也不许亲别人了。”楚识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细小的刃,一遍遍凌迟她的心脏,“否则你将来的娘子会不高兴的。”
那样漂亮的唇,以后会是谁的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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