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那会儿,天就有些阴沉,这会儿更加的阴沉的了。
天幕被乌云层层叠叠的压着,又矮又低沉,仿佛伸伸手就能扯下一朵云团。
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风雪如约而至。
起初还只是一颗颗的雪粒子。
等沈崇德背着老娘跑出小巷,跑到街上,雪粒子就变成了雪片子,搓棉扯絮一般,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视线一下子蒙上了一层白茫茫。
按照沈崇德的吩咐,沈家的马车就在巷子口对面的街道边等着。
车夫撑着把油纸伞站在马车边,一边抚摸着马的脖颈安抚,一边伸长脖子往巷子口这边张望。
见沈崇德背着老娘从巷道里跑出来,车夫急忙撑着伞迎过去。
头顶上的风雪被油伞遮挡住,沈崇德紧绷的面皮并没有松弛下来,反而绷得更紧了。
像一根拉满的弦,带着肃杀之气。
他将沈婆子塞进马车里面,吩咐车夫:“送老夫人回去。”
说完,扭头就走。
沈婆子掀开马车帘子,探头出来,见儿子也不撑把伞,就那样直愣愣地走在风雪中,而且是跟家相反的方向,她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住儿子。
然而话都到嘴边了,她忽然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再回想下儿子那张比头顶的天还要阴沉的脸,沈婆子到底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对车夫道:“走吧,回家。”
沈婆子放下马车帘子,抬手戳戳自己那两颗摔断的门牙,巨疼袭来,疼得她老脸直抽搐,“哎呦”叫出声来。
心里面忍不住就又恨恨地咒骂起了秦九娘。
大女儿说的对,姓秦的那小蹄子果然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恶毒了。
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还变得这么彻底……就跟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沈婆子想不通,想不通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儿媳妇,咋突然待她就跟对待仇人似的,往死了折腾她。
沈崇德也想不通,想不通那样一个爱他如命的女人,怎么突然间就将他弃之如敝屣了呢。
他一个人走在漫天风雪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相信钟子堔说的话都是对的。
女人的心,善变无常,比豺狼虎豹还可怕。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夹带着大片大片的雪片子扑打在脸上,寒意浸透进骨髓中的那一刻,沈崇德发昏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错了,从母亲怀疑那女人屋里面藏了人,他没有阻止,还暗中推波助澜的那一刻起他就错了!
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及时把母亲拉住,按照他和钟子堔商量好的那样,将深情牌打好后,他就麻溜的抽身走人,然后继续下一步计划,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从那女人留给他的耻辱中走出来。
……是他太贪心了!
这一刻,懊恼和后悔就如眼前的风雪一样,铺天盖地的将沈崇德淹没。
现在,他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他该怎么办啊?
沈崇德心中恍惚,双脚沉重,神思漂浮的像无根的浮萍,他走过一个路口时,连拐角处有个人站在那里都没看到,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他心中愧疚,才要道歉,抬头看见那人容貌,沈崇德呆愣了一瞬,急忙下意识地左右张望,见四周没人,他这才道:“子堔?你怎么出来了?”
钟子堔将手中撑着的油纸伞往他那边倾斜过去,帮他挡住风雪后,这才开口道:“我来接你。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呀……唉。”
他叹息道:“要不,把她的那些东西还回去,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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