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飞自顾自的倒了杯酒,举筷夹了一片莲藕,放在嘴里嚼的咯吱作响,不紧不慢道:“这莲藕看似中通外直,内里实则千丝万缕,七窍玲珑……云飞是个直人,崔少待云飞一向不薄,云飞对崔少也推心置腹!”
“云飞此言甚妙!”
崔知夏举杯与毕云飞碰了一杯,两人仰首同饮。
“陛下……已准备着手清查知行院一系官员!”
毕云飞放下手中酒杯,悠悠说道。
崔知夏心中再次震惊,手掌攥紧,忍不住一拳擂在案上道:“你怎么知道?这……这竟然也被你猜到?……云飞兄料事如神,真是令人佩服!”
两人再次对饮,一壶陈酒已被喝的所剩无几。
崔知夏起身拉开房门,唤过跑堂的小二,再上一桌好酒好菜。
不多时,山珍海味,珍馐美味流水阶的端上大桌,崔知夏推开案几,邀毕云飞入座。
两人继续对酌,毕云飞道:“如今我大陈帝国与西凉的战事处于胶着态势,崔少可知其中原由么?”
崔知夏笑道:“此次西凉大军由他们大皇子阚成领兵,太尉韩宗旺之子韩战秦州起兵为之呼应,这些年韩宗旺练兵有方,以雷霆之势兵出武威,犯我大陈,显然是蓄谋已久……如今双方互有胜负,一时胶着,也是正常不过了,莫非……云飞兄认为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毕云飞道:“最近研读《太祖通史,我大陈以武立国,尚不足二十年,其中战力最强的蜀军,多年来一直在成都布防,而能征惯战的虎贲军在汴梁驻扎,日夜操练。我军中许多将领,都是当年的义军出身,战功卓著,用兵如神。而当今陛下,据说当年更是弓马娴熟,勇冠三军,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在军中有莫大声望,如今麾下猛将如云,精兵百万,岂是区区西凉二十万大军能够抵挡?”
崔知夏低头沉思,心里愈发觉得毕云飞言之有理,不禁疑惑道:“那……究竟……为何?”
毕云飞抚掌笑道:“今日所谈,不可与他人言……云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原因皆在陛下,陛下这是在养寇以自重!”
崔知夏心中暗惊,俯身问道:“陛下?这是……意欲何为?”
“先帝猝然驾崩,陛下承接大位,知行院院长李行知虽然多年不问政事,但国师地位超然,对陛下隐然有压制之势,而今……李行知已不知所踪,知行院没有了庇护,陛下也就没有了顾虑,天子要立威……他解决完知行院一系官员后,就会御驾亲征,犁庭扫穴,荡清寰宇!”
毕云飞身子端坐,目光闪动,侃侃而谈。
崔知夏头都懵了,毕云飞一个接一个的信息,不啻惊雷,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此时再看向毕云飞,就觉得眼前此人有些高深莫测,以前,还真是小觑他了。
“我之所以退出知行院,是想请崔少帮我进入刑部。”
毕云飞俯身,为崔知夏斟满一杯酒,缓缓说道。
崔知夏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襟危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云飞以前不是说进吏部吗?如今怎么又想去刑部了?
毕云飞道:“陛下会从军方入手,先解决掉知行院在军中力量,介时,刑部将会成为重要一环。”
崔知夏觉得口中有些发苦,自己的思维似乎有些跟不上对方,毕云飞有些想法看似天马行空,但经过他一番抽丝剥茧的推理,却又极其合乎情理,心思之缜密,心机之深沉,令崔知夏自叹不如。
若不是崔知夏性格一向沉稳,他简直要一拍大腿,跳起来,指着毕云飞的鼻子笑骂一声:“你他娘的真是根莲藕,一肚子心眼!”
只听毕云飞接着说道:“陛下要连根拔除知行院的力量,就要借助崔家……而我,愿做崔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我之所以去刑部,就是查案,查知行院一系官员贪污受贿的案。”
此时的毕云飞充满自信,灯下眸中熠熠生辉,简直和以前那个知行院的穷学生判若两人。
崔知夏不禁心折,起身把着毕云飞手臂道:“今日才知云飞大才,险些埋没,今后你我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
“来,干!”
酒杯对碰,两人相视大笑,笑声飘荡出窗外,散在夜空里……
崔知夏回到府上已是深夜,他蹑手蹑脚走到父亲书房,灯下,崔逸忠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邸报。
崔知夏先是眉开眼笑地恭喜父亲升任宰相,接着把今晚与毕云飞所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
崔逸忠听完之后,捋着胡须暗自沉思,半晌说道:“夏儿,此人如你所说,出身市井,然而智近乎妖,且心存投机,功利心极重!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你要小心……”
“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当初属意此人,原本只是想在知行院与顾轻舟身边培养一个耳目!”
崔知夏在崔逸忠身边坐下,接着道:“只是想不到,此人韬光养晦,胸怀大志,也算是个人物,倒是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既然他要做我们崔家的一把刀,父亲不妨就在刑部委他一个官职!”
“一个官职,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把刀,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它越锋利,就越容易割破自己的手!”
崔逸忠眉毛拧起,低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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