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央朵背着包裹,带着魏知临送他的一本《知行录》,也踏上了回哲蚌寺的路。
经过与何安,范大志一番切磋,小和尚获益良多,知行院的魏院首、程院首也并不因为他不是知行院的弟子而怠慢他,反而在闲暇时过来指导他一些修行心得,讲授一些儒家思想,他感觉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一路向西,风餐露宿,看天地辽阔,风云变幻,央朵似有所悟,觉得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一连走了许多日,他穿过荒山野岭,终于踏上一条荒原古道,道路崎岖,似乎没有尽头,路上隐约可见干涸的河床,风化的石砾。
不知走了多久,央朵又累又渴,抬头看看天空,太阳灰蒙蒙的,散发着昏黄的光芒,西北之地,许多时候都是这种天气,有时大风会卷起漫天灰尘沙粒,雾气蒙蒙,百步之内,看不清人,当地人称“沙暴”。
路旁一株死气沉沉的枯树,一只黑鸦立在树梢,看到央朵走来,发出瘆人的叫声,振翅飞走……
空气中隐约飘来食物的香味,央朵精神一振,大步向前走去。
远远的,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下拴着两只骆驼,旁边一个简陋的棚子,几张桌椅。
在这塞外不毛之地,竟然有家酒馆,央朵不禁大喜过望,从怀里摸出钵盂,大步走过去……
“施主,可否给小僧化顿斋饭?”
央朵对着棚子里忙碌的掌柜,躬身合十道。
“没有斋饭,只有馍干!”
掌柜手持菜刀正在剁一块肉,闻言把刀在案上一顿,粗声粗气道。
“哦……也好!施主可否再给一碗水喝?”
接过掌柜抛过来两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馍馍,央朵再次感谢。
“砰!”一碗水重重放在桌上,水花溅的桌子湿漉漉的,一碗水洒得只剩一半。
央朵倒丝毫不以为意,捧起水碗,默念了一遍《往生咒》,咕咚咕咚喝下肚去。
剁肉的掌柜乜斜他一眼,脸颊横肉堆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掌柜的,上酒!”
随着一声呼喊,央朵才发现棚子最里面的一桌,坐了七八个人,这几个人服饰各异,面目狰狞,一看就非善类。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握着腰间弯刀,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央朵。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掌柜抱来一捆柴,往炉膛里塞了两根,火势更旺了,烧得灶上一口大锅咕嘟嘟冒出蒸汽。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掌柜白眼一翻,森然道:“那个小和尚,水已经烧开,是你自己跳进来呢?还是要我们动手呢?”
央朵心中一惊,登时明白:这是一家黑店!
“这小和尚白白净净,味道肯定不错!”
只见那七八个人摇摇晃晃站起身,身材魁梧的大汉狰笑着,拔出腰刀。
央朵默运体内真气,却骇然发觉头晕目眩,他惊恐的退后几步,扶住旗杆。拴在一旁的两只骆驼,不安的站起身,一只伸着长长的脖领,打了个响鼻,一只用厚厚的脚掌,踢踏着地上的沙土。
他佛宗修行已达见地果位,寻常的迷药对他根本无效,那这几个人用的是何物?
央朵打量着四周,恍惚中,远方似乎走来一人。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先迈出一条腿,再倾着身子拖着另一条腿……
央朵用力甩了甩脑袋,远方那人渐渐走近,长发覆面,看不清面容。
央朵头晕脑胀,眼前金星飞舞,耳边响起狰笑声,刀剑出鞘声,他转过头,就看到那七八个大汉,饿虎扑食般的冲了过来……
眼前蓦然一黑,央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正是刚才那掌柜与那几个狰狞大汉。
一个男人坐在桌前,抱着坛酒仰首痛饮。
粗大的喉结滚动,酒渍顺着他胡子拉渣的下巴,淋漓而下。
男人眉目英挺,脸颊一道狭长的伤疤,反而平添了几分狂放不羁的气质。
“这……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央朵看着地上众人,有些于心不忍,默念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替他们超度完,出声询问道。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男人放下酒坛,沉声说道。
他声音浑厚,坐在那里,身形凝如山岳,额前长发覆下,遮住了他半张脸颊。
“是他?是他!”
小和尚的心脏猛然一缩,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呼喊。
这个男人的身形太熟悉了,熟悉到当年尚且年幼的他,一直刻苦铭心。
他不是别人,就是当年连败寺中一十三名高手,让师父心灰意冷,从此修为不前的那个人。
好巧不巧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央朵心里想着,表面却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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