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知道她是不耐烦了。
然而夏侯纾并未就此打住,她沉吟了片刻,方说:“钟家的人都说大表姐和二表姐嫁得好,衣食无忧,风光无限。可谁又关心过她们为了这表面的风光付出了多少,承受着什么?大表姐作为庶出的长姐,在家要敬重嫡母、扶持生母,疼爱幼妹,时时刻刻要给妹妹们做榜样。如今出嫁了还要看婆家的脸色。既要孝顺公婆、又要体贴丈夫,教育子女,还要操持内务,打理一大家子的生活琐事,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就这样,也未必得到一句好话,她活得有多累?还有二表姐,她性子好,平时总是笑嘻嘻的,不争不抢,也从不说人是非。可她夫家的两个嫂嫂又岂是好相与的?不是挤兑她的出身不好,就是暗地里克扣她的份例,欺负她进门晚没根基,也不好意思在长辈那里搬弄口舌,只能忍气吞声,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屋里的吃穿用度。若不是她乐观大度,又拼死生下双生子,得了婆婆的重视,丈夫的怜悯,日子哪会像现在这般好过?”
没等云溪搭话,她又说:“众人眼里的好姻缘,对于当事人来说未必就如此。只不过两位表姐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结果也比大多数人幸运些罢了。所以说不论做人做事,还是要尽人事,才能听天命。光是自己想想,或者寄希望于他人,什么都成不了。”
云溪跟在夏侯纾身边多年,自然是清楚她的性子,凡事喜欢在面子上争个输赢,实际上并不会怎么去计较。
恭王府两位表小姐的婚后生活内幕她也有所耳闻,但是对于她来说,表面的风光那也是风光,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苦点也无所谓。况且夏侯纾无论出身还是个性都比两位庶出的表姑娘强太多,又有宣和郡主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她并不担心夏侯纾以后在婚事上会吃亏。
夏侯纾也从来不是那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反倒是她自己……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满十八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儿到了这个年纪,早该出嫁了。然而她是越国公府的家生子,没到年龄或者没有主家的准许,她是不能随意婚配的。好在夏侯纾看重她,曾许诺在她二十岁之前,一定会为她挑个好夫婿。现在离她二十岁只剩两年时间了,她也期待着能早点遇到自己的心上人。
云溪看着菩提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夏侯纾很少见到云溪这副痴样,便顺着她的目光又往菩提树那便瞅了一眼,见那两个女孩子依然在往树上扔红绳,似乎一点儿不觉得累。她很是不解,困惑道:“她们扔了那么多根红绳,难道是想多为自己求几段姻缘吗?”
“当然不是!”云溪恨不能立刻堵住夏侯纾的嘴。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她偷偷瞅了瞅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才假装咳了咳,非常严肃地说:“她们只是想把红绳挂得高一点而已。”
夏侯纾这才发现,这棵可怜的菩提树上,树冠下端红绳挂得密密麻麻,树冠顶端却未见几点红色,看来也没有多少人如愿。但她还是压制着内心深处的鄙夷,谦虚地问:“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
“听说红绳挂得越高,嫁得越好。”云溪不疑有他,耐心的解释着。随后她又轻轻叹了一声,仿佛是在自抑自怜:“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未来婚事顺遂,家宅平安,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呢?”说到后面她瞥了夏侯纾一眼,小声问,“回头姑娘也来试试?”
“一棵老树而已,自己都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呢,还妄想管我的姻缘,简直笑话!”夏侯纾嗤之以鼻。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但还是传到了周围众人耳里,引得那名远远观望的黄衣女子及其随行人员频频侧目。
云溪心中暗叫不好,左右环顾一番后赶紧说:“姑娘可千万别胡说,小心得罪姻缘神!”
夏侯纾望着满脸紧张的云溪,差点没笑出声来,随即她下巴微扬,一脸不屑地说:“一个子虚乌有的神仙,得罪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真能让我孤独一生?即便他真有这本事,我也不怕。”
余光却瞥见那黄衣女子在身旁妇人的带领下盈步向她们走来,朝着钟玉卿打了个招呼。
钟玉卿在京城里是有口皆碑的好名声。对外,她聪慧大义,玲珑通透,能为夫君出谋划策尽心辅佐;对内,她操持家业、教育子女,团结妯娌,堪称巾帼之典范。所以在这贵胄满地的护国寺遇上个把认识的她的人并不稀奇。只是这样一来,母亲少不了又要谴责她说话没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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