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供香客留宿的禅房是两排用石墙从中间分开来的套院,一排住着男客,一排住着女客,靠墙处还特意植了青翠的松柏。住女客的院子里面是半开放式的,每个小院子之间只隔着一堵花墙或者一个月洞门。香客行走其间,轻轻松松便可以去到任意一个小院,虽然体现了佛家众生平等的理念,也便于佛寺的管理,但私密性相对就差了一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住在这里的女客,多的是仆妇环绕,派个人守着院门就是了,想来也没有谁会乱闯。再者,大家都是来拜佛上香的,谁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他人。
夏侯纾一行分到的禅院比较靠边,只有一头住着其他香客,比起那些两头都住着人的禅院就清净了些。而且听说隔壁住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性子喜静,每日作息也十分规律,乃至整个院子都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大的声响。
夏侯纾她们刚住进来时,隔壁还特意派了个女使站在月洞门那里瞧了半晌,最后拉了个看着地位比较高的丫鬟委婉的表示他们家老夫人睡眠浅,请他们多担待,说话做事都尽量小声点。
当时听到这话的是钟玉卿身边一个叫红螺的二等丫鬟,她虽然笑着应下了对方的要求,甚至还笑容满面的从食盒里挑了一碟子点心送过去,但一回到屋里,她就拉着庆芳大吐苦水。
“隔壁院子也不知道是住着哪家的女眷,竟矜贵得不行,开口闭口就让我们不要扰了他们的清净。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人家,哪里就没规矩到扰得四邻不安了?”
正指使着小丫鬟打扫禅房的庆芳听了,沉吟了片刻,安慰道:“这护国寺向来藏龙卧虎,即便是住着皇亲国戚也不稀奇。如今我们住在这里,自然比不上在府中自由,说话做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免得落人口实。你刚才就做得很好,既给了他们面子,也没有少了我们的礼数。她们若是有眼力的,也不会再来说什么。”
得到了庆芳的夸奖,红螺这才心里宽慰些,随即自告奋勇地说:“今日她们并未表明身份,我心里有气也没有多问。等明日我再寻个机会去打探一下,看看她们究竟是哪家的女眷,免得真是皇亲国戚得罪了不好。”
庆芳想了想,又说:“如今邻里邻居的住着,肯定是彼此心里有个数才好,免得闹出误会。不过我看这事还是得等郡主回来定夺,若隔壁真是住着皇亲贵胄,还是得郡主出面拜访才不会显得唐突。”
红螺觉得庆芳说的话在理,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忙去了。
待随行的仆妇都安置好,天色已经很晚了,夕阳的余晖将迦南山周围的云彩幻化成一抹橘红色,慢慢沉入山的另一边,唯美而绚烂。整个佛寺就像是骤然被抽走了薪火的沸水一样,一点一点冷却下来,渐渐恢复了宁静。
夏侯纾得闲在禅房里喝了会儿茶,又吃了几块从家里带来的点心,无聊得很。
云溪则领着两个小丫鬟在给她归置从府中带来的随身衣物和细软,暂时没功夫关注她的情绪。
其实护国寺的禅房因为来往的香客比较多,几乎每天都有僧人在打扫,可是钟玉卿比较讲究,她虽然从来不嫌弃别人住过的屋子,但还是觉得要自己再打扫一遍才住得安心,所以跟来的一众丫鬟仆妇就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将整个禅院里里外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这才把时间拖晚了。
夏侯纾见大家都在忙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便起身在房内转了转。大概是护国寺建在半山腰,人多地少,也不好向四周扩建,因而每个小禅院都很小,若是哪家的丫鬟仆妇带得比较多的,就得三四个人挤一间屋子。而且各间禅房的布局也很普通,只有几件简单的松木家具,擦的程亮程亮的,很有年代感了。倒是那面靠墙的书架上稀稀落落的放着几本书,给这禅房填了点人气。
夏侯纾走到书架前随手翻了翻,竟都是别人抄录的佛经,字写得很好看,但内容她却看得一知半解的,更是觉得无趣,随即就丢了回去。
云溪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她,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打趣道:“姑娘,你可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这就坐不住了?”
夏侯纾白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平日里果然是太纵着云溪了,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开自己的玩笑。
云溪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失分寸,便换了个话题说:“姑娘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今日会遇上智空大师吧?”
说实话,夏侯纾并不好奇。但既然云溪提起来了,她也就假装很感兴趣样子,问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云溪见她接了自己的话茬,也就放心了,便说:“先前你去求签的时候,我听庆芳姐姐说,这次来护国寺,并非郡主临时起意,实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也提前送了帖子来,所以郡主才会不管不顾的非要冒险上山。不过好在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反倒是姑娘还救下了那何家母子,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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