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戏文里那些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痴男怨女似乎也是这样向对方承诺的。只不过后来他们有的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有的却相思相望不相亲,直至形同陌路。
世间男女多为盲婚哑嫁,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决定了无数人的婚事和后半生的悲欢。若是婚后能相敬如宾,夫妻和睦,那也算是运气好,可若是所遇非人,也只能听天由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难得遇上一个品貌具佳且两情相悦的人,自然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夏侯纾顿时明白了孙嘉柔为何这般惆怅而坚韧。换做是她自己,肯定也不会听之任之。
就冲着孙嘉柔这股子韧劲,夏侯纾决定支持她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不然连成功的可能都没有。但鼓励的话却不能从她这个仅仅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嘴里说出来,因为那太虚空无力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我虽有心帮妹妹,可在男女之事上我却没什么经验可谈,万一说错了,反而误了妹妹。”夏侯纾想了想,索性把钟绿芙的事稍加改编和美化后用来做正面例子鼓励她,“我有位远房表姐,也是因为不满父母安排的婚事,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尽管她最后也没能如愿嫁给心仪的人,但却让其他人知道了她的真心,开始关注她的想法。即便她日后要另嫁他人,有朝一日回想起来,也不会有太多遗憾。”说完她看向隐匿在竹林里的台阶,又说,“有言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今日难得能出来一趟,不若妹妹就随我登山如何?”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两旁都是亭亭玉立的翠竹,有风从竹林间吹过,吹得竹叶沙沙直响。
孙嘉柔看着沿着山体延绵而上的石阶,似乎永远走不到头,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夏侯姐姐,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难道妹妹要半途而废吗?”夏侯纾反问道。
私心里,夏侯纾是希望继续往上走的,这样她才好继续借着登山的理由往那日打斗处走,即便到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她也能假装自己是无意间路过。然而看着已经累得一身薄汗、满脸苍白的孙嘉柔,她又不知道该不该劝她继续往上爬,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上山的路确实很难走,也会很累,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山上究竟有什么。可能是片芳草地,百花竞放、蝴蝶纷飞,美不胜收。也可能依然只是一片竹林,平淡无奇,与这里别无二致。不过我们都已经爬到半山腰了,离山顶也不过千步之遥,要不要继续往上走,这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了。”
孙嘉柔定定地看着夏侯纾,似乎明白她话里有话。是啊,她都已经走了一半了,苦也吃了,累也受了,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孙嘉柔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向上山的石阶,眼神也变得坚毅果断起来。她说:“我愿意。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愿意试一试,即便最后也只是一片竹林,我也要自己去看一看,才不辜负我今日所受的累。”然后感激地看向夏侯纾,“夏侯姐姐,谢谢你!”
芸枝和桂枝闻言莫名其妙对视了一眼,面露尴尬和不解,当着主子的面却也不敢插话。
其实后山并不高,比起从迦南山脚爬到护国寺的艰险,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只不过大家都是深闺千金,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稍微活动一下就会觉得吃力。尤其是像孙嘉柔这样身子娇弱,气若游丝的,更是苦不堪言。
夏侯纾心里装着事,早就忘记了身上的疲惫和伤痛,领着孙嘉柔几乎是一口气从山腰爬到了山顶。
孙嘉柔累得脸色苍白,却倔强的咬着牙亦步亦趋。
芸枝和桂枝两人很是诧异,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般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的孙嘉柔笑容温婉明媚,单纯善良,屋里养的猫摔伤了,她都能哭上好几天,还去请大夫来诊治。大夫匆匆赶来,一看是只猫,气得直骂她荒唐,负气而去。而她却不明所以,继续命人去请大夫,直到后面终于有人开窍请来了兽医。府中的丫鬟婆子都暗自在猜测以后哪家公子有幸能娶到自家小姐这样的可人儿。
可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孙嘉柔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笑,也不怎么关心身边的事,就连她养的猫死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现在,她们既感激夏侯纾三言两语就把孙嘉柔带动了起来,又害怕孙嘉柔强撑着登山闹出事来。
眼看就要到那日的打斗地点了,夏侯纾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孙嘉柔,道:“我看我们差不多登顶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夏侯纾看似在征求孙嘉柔的意见,实际上是在通知她暂时止步。
夏侯纾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停下,也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今日她虽然是故意忽悠着孙嘉柔主仆来登山,但那晚的事过于惊骇,她并不希望孙嘉柔真看到什么。毕竟孙嘉柔刚经历过一桩丢魂失魄的伤心事,万一把她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她可没法向双方长辈交代。
孙嘉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官千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夏侯纾的提议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闻言直点头,然后扶住旁边的一根竹子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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