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敬从来不认为修道就要不问红尘,枯坐山巅,忘掉自己是个人。
若不是因为洪城之事,李诚敬是断然不会隐居在这黄粱山上两年之久。
听着身边武者与百姓们的杂谈,李诚敬竟然都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仿佛他的两年闭关,给他一种二十年的错觉。
而事实上,玄门大宗同样也是极为忌讳门下弟子长时间远离人间的,虽然山上的规矩,是不能将山上的事情暴露给山下的凡人,可也没说他们就不能和凡人接触,不能行走人间了。
往往各大宗弟子,在修道一定的年月之后,都会被宗门赶下山历练,名义上是积攒功德,广修善缘,实际上不就是害怕长久的离群索居,让这些求仙问道的人忘记了自己是个人这件事。
大道无情,太上曰忘情。
闭门造车往往会走了歪路而不自知。
当力量与日俱增,当一个人身具道法神通,挥手间就可让无数人灰飞烟灭,若是还没有一颗人心,那势必会走入魔道。
道行高如龙虎祖天师,境界妙如武当吕祖,不也是经常红尘嬉戏。
李诚敬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正在如此做着。
离开了酒楼,李诚敬依靠着障眼法,摸进了衙门,偷看了堪舆图后,多方打听,就找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镖局,混进了护送的队伍。
别说是现在盗匪猖獗,即便是太平盛世,也鲜少敢独自离乡的百姓,大多都会跟着镖局或者商队一起行动。
除了堪舆图乃是禁物,普通百姓根本无法得知方圆两百里外的消息,更多的还是为了安全考虑。
虽说看似洪城的风头已经过了,可是为了保险起见,李诚敬还是佯装一个普通人,混迹在镖局商队之中。
三日之后,镖局动身,此次的目的地乃是往南约四百里外的黄岳城。
他们此次保护的商队,是一家叫做米记粮行的商队,护送的乃是十几车高高落起的粗米,说不值钱,其实真不值钱,可若说金贵,这食不果腹的年头,还有什么比粮食更金贵的。
按理来说,此类商行是极为忌讳镖局携带其他同行者的,害怕是某些山头盗匪的细作,不过看李诚敬一副读书有成的样子,谈吐也极为不凡,这才答应了下来。
队伍行进的速度自然是不能和玄门修士遁术相比,但周围风景,一路风光无限。让在深山空坟中闭关两年的李诚敬,依旧是百看不厌。.
他骑着城中购置的毛驴,随着颠簸一起一伏,悠然自得。
与周围因为长久赶路,满脸疲惫的镖师和商行伙计,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没有人会因此觉得不快。
读书人自古就是高人一等的,这些混迹在底层的普通人,在面对有成的读书人时,是极少有人不尊敬的。
时近午时,镖局的镖头就快步来到李诚敬身边,跟随毛驴一同前进,笑着说道:“李先生,日头太盛,前方会有一座凉亭,我们会在那里休息,等到申时天气凉快些,再赶路。这样,等到傍晚,咱们就能抵达一个小村子,那里有一家可以落脚的客栈,到时候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李诚敬翻身下了毛驴,笑着拱手,说道:“多谢陈镖头,在下能得镖头庇护,一路平安,已经感恩戴德,不敢多做非分之想,镖头尽可如往日一般,莫要因为照顾在下,而误了镖头与商队的行程。若是因此害得你们二位损了口碑,李长明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陈镖头闻言,脸上都笑出了花,连忙摆手,说:“李先生折煞在下了。能够与先生这种风流士同行,是我等的福分……”
“您也不用下毛驴,距离前方凉亭可还有段路呢!”
李诚敬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怎可居高作答,陈镖头英雄恳善,我岂能作践您呢!况且,一路颠簸,走走也可活动气血。”
这下,陈镖头就更加开心了。
尊重是相互的,陈镖头虽然是个粗人,心里因为李诚敬是读书人而尊敬,但能够得到相同的反馈,更让他觉得,自己顶着商行的压力,答应带对方是值得的。
这比赚李诚敬的那点镖银更让他心中舒爽,即便因为小暑时节,满头大汗,可心中就好像吞了一块大冰块,怎么都透着凉快,舒爽。
可到底还是没读过什么书,很快陈镖头就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
别看他往日里和那些江湖浪荡客们互吹法螺,可真不敢拿那些半黑不荤的话和李诚敬讲。
“先上还是先上毛驴吧,在下还要上前方看镖!”
将李诚敬扶上毛驴,陈镖头立刻就开开心心地大步跑上前方。
蹦蹦跳跳,宛若一个两百斤的孩子。
李诚敬看着陈镖头的背影,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六月笑道:“这陈镖头还真是天真可爱呢!”
李诚敬点头,说道:“这是他淳朴率真,也是善的一面,为世人所喜,故而大家都喜欢歌颂善良。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觉得善良才是人唯一该有的东西。”
“不错啊!主人这难道不好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