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晴面色和缓,把煮好的虾往酱油碟子里蘸了下:“看了些杂书,这都是书上看来的。”
“那也不错。”林妙贞还是笑,随口又说道:“今年尚食局把花糕做得更好看了,味道也更甜了,幸好有你的这个菊花锅。”
“要是觉得太甜还是跟尚食局说说。”
“罢了罢了。”林妙贞摆手,“宫里发点心的时候不多,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有一块花糕能攒上好几,做得甜一点不容易坏。”
再吃一口菊花锅里捞出来的猪肉片,脱下了大衫只穿着长袄和马面裙的皇后娘娘吃相极为豪迈:
“你方才说到书,今天姑母来看我,提起了一个颇善金石字画的女子,我一直以为女孩儿家像我这般的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世上也有学富五车的才女。”
“咳。”
没想到会被人突然夸赞,沈时晴小心咽下了虾肉,脸上微微有些红。
林妙贞也不在意,她吃得高兴,自然又端起了酒杯,醇香四溢的琼浆玉露她一口气就灌下了半碗。
“要不是在这宫里,我还真想见见那个沈家姑娘,对了,她爹就是沈韶沈学士,你还记得吧,当年——你大哥跟着他读书,你非举着一把小剑进去要你大哥看你舞剑,结果被沈学士三言两语就绕着去学了兵法。”
突然想起了幼时的趣事,林妙贞面泛微红,她生得明丽大方,垂眸一笑的时候犹如红霞笼罩了在远山和近处的深潭,远山豪迈,深潭幽幽,在这一抹赤色下却都有了别样的动人。
沈时晴垂下了眼眸:“这种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林妙贞又喝了一口酒,“我要记一辈子的。”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旧事,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好,这次林妙贞是真的喝醉了,连把皇帝送出长春宫都不能了。
沈时晴挥退了轿子,自己走在被月色笼罩的石道上。
七年了,这个皇宫里竟然还有人记得她爹。
她抬起手,才想起那根“淑善为要”的素簪连同“沈时晴”这个身份现在都在昭德帝那里。
而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君主,掌握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权力。
她想做的事仿佛已经轻而易举,可她依然觉得自己身在泥泞。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在心中默诵着《逍遥游中的这一句,她的神情渐渐松弛了下来。
正值月初,月亮只有浅浅的一弯,站在夹道中的沈时晴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低下了头。
“一鸡,给宁安伯求情的人又多了么?”
“回皇爷,这几日倒是少了,只有零星几个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英郡王遣了世子进京,说是要来京中过重阳节。”
英郡王的姑母就是谢文源的娘怀远县主,谢文源也算是英郡王世子的表叔,世子进京,总要去宁安伯府拜会。
这不是求情,却比什么求情都管用。英郡王袭封于江西,从先帝起就极为优容,他连儿子都派进了燕京,算作他堂弟昭德帝怎么也不能不明不白地继续把人关着。
“英郡王世子?赵勤仰?他要进京?”
“是,皇爷,前几日就上了折子,内阁觉得这是小事,已经允了。”
夜色下一鸡不甚分明地看到了自家皇爷笑了。
“召四鼠来见朕。”
“是。”
陛下勤勉了几日,又断了朝会,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李从渊早早醒来,陪着自家夫人吃了块花糕喝了点花粥,他正要去上朝,却听见有人正急匆匆地拍他家大门。
“李阁老!不好了!开门呀!快开门呀!陛下为了吃新鲜的鲥鱼要要要要迁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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