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对?”
“少夫人你说的不对!”
柳甜杏仰着头看着他。
“少夫人!你读了很多书,去过很多地方,你看我们,就像是我看这些蚂蚁。”
枯树枝戳了戳地面,柳甜杏认认真真地说:“蚂蚁为了一点点心渣渣费尽力气,就像您看着崔姐姐依靠着男人、儿子。我们看着蚂蚁的时候觉得蚂蚁很可笑,因为我们不用在乎这一点点心渣渣,我们可以吃桌子的整块点心,可以去厨房让人做点心,还能换着花样吃点心。您看着我们也可笑,因为您知道这世上有好多路可以不用依靠男人,也不用依靠儿子。”
小丫头有些胆怯,说话的语气却依然认真。
“少夫人,我们嘲笑蚂蚁的时候,没人告诉蚂蚁,这个世上有别的点心,所以,蚂蚁一定会为了这么一点点心渣渣拼命的。”
宁安伯府的后宅就是她们的点心渣渣。
二少爷极其微薄的宠爱就是她们的点心渣渣。
不用再为奴为婢生下的孩子不用再做奴仆就是她们的点
心渣渣。
一点点的自在、一点点的前途、一点点别人看不见眼里的“前途”,就是她们的点心渣渣。
什么点心渣渣,什么蚂蚁,这都是什么荒唐之言?赵肃睿正要张嘴反驳,看着柳甜杏的脸却又顿住了。
他倒是见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蚁”,那个蝼蚁一般的女子窃占了他的身体,就不肯再换回来了。
“……民妇是个下堂妇,是个孤女,就算家产散尽身败名裂,也不过一死,我死后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沈三废那日说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耳边。
些微蝼蚁,不过见了点比点心渣渣大一点的点心便忘乎所以不肯退却,沈三废见得少,自然也得的少,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要挟他。
他堂堂昭德帝,被一个蝼蚁似的女人挟制,不就是因为他见得多也得的多么?
图南算着时间端了一碟点心走进正院,就见自家姑娘正恶狠狠地搬石头,柳甜杏则是在看着姑娘发呆。
“姑娘,先用些点心,这个大耐糕是把李子用白梅甘草焯水之后再把细切过的桃脯、松仁、瓜子仁用蜂蜜调过填进去做馅儿,最后放在锅里蒸出来的,这李子还是之前当季的时候晒干的,现在蒸了吃也脆。”
“你放下吧。”赵肃睿心情极差,走过去捡起一块塞了馅儿的李子就放进了嘴里。….
是挺脆。
内里还挺香甜。
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
赵肃睿看着旁边眼巴巴瞅着的柳甜杏。
“你昨天又吐又泄的,那些庸医是不是不让你吃东西?”赵肃睿对大夫看病这一套可太熟了,不管是什么病,那些大夫动辄就让人清清静静地饿一顿,仿佛人修仙一日就能百病全消似的。
柳甜杏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赵肃睿往椅子上一坐,腿一翘,点心碟子往前一推,非常大方:“吃吧。”
多吃点儿点心,别再当个因为一点点心渣渣就忘乎所以的蝼蚁之辈。
心中这般念叨着,赵肃睿却又想起了沈三废。
她教这个傻丫头识字,大概也是这般想的?
因为又想起了沈三废,昭德帝吃点心的动作越发凶狠起来,仿佛自己嘴里在嚼的沈三废的心肝脾肺肾。
午饭时间还没到,柳甜杏已经蹭了一顿粥一顿点心,回了后院儿她就看见安年年正坐在院子里,面前还有一碗加了鸡蛋的汤面。
“安姐姐?你好了?”
安年年点点头,笑着对她说:“大夫嘱咐了不准吃东西,我猜你定是撑不住的,特意央了阿池姑娘弄了碗面给你。”
柳甜杏如燕归巢般的一路小跑,欢欢喜喜地坐在了石桌旁边。
“可不是嘛!大夫不让我吃饭,可是要愁死我了了!”
她摸了摸肚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
“沈三废沈三废沈三废……”
距离上次沈三废在他心里说话已经过去四日了,夜晚时分,赵肃睿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念叨着沈三废的名字。
窗外二更天的梆子声传来,他的心里突然也有了异响。
“陛下,你是把民妇当经在念么?”.
六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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