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帘小车晃晃悠悠从安定门进了燕京城,刚到鼓楼东大街,赵肃睿就坐不住了,车还没停稳他就掀开帘子跳了下来,坐在旁边的阿池拦都拦不住。
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赵肃睿深吸了一口气,顿感神清气爽。
他可真是疏忽了,既然已经换了一副在宫外的身子他就应该趁机玩个尽兴才对呀!
都怪沈三废,她被据在那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竟然也把他这一国之君给拘了快两个月。
路上人来人往,阿池匆忙下了马车来扶自家姑娘,就见自家姑娘甩开大步已经往一处南货铺子去了。
“姑娘姑娘!您是要买些什么?”
“你好好揣着钱替我结账就行了,哪里管那么多?”
赵肃睿看了看阿池腰间的梅花纹小袋子,那里面不多不少装了六百两的银票,图南的身上还揣了一千两,赵肃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簇新的枝红色莲瓣纹对襟披风,不太满意地扁了扁嘴。
他在院子里的时候压着阿池给他做了不少样式轻便的衣裳,甚至有几件类似曳撒的男装,他一说要出门,阿池立刻就把这种繁复的衣裙给拿了出来,念经似的劝他。
要是能轻易听了几个小丫鬟的话赵肃睿也不是那个让满朝文武都惧怕的昭德帝了,可是偏偏图南的一句话说在了他的心上:
“姑娘明天要见韩夫人,是女眷之间的小会,难得有人主动邀姑娘游玩,姑娘穿得郑重些也是对韩夫人的尊重。”
区区一个韩氏,赵肃睿不放在心上,可他要通过韩氏见到身为当朝皇后的林妙贞,就应当先装得像个平常的女人才行。
毕竟她现在是被宁安伯府逼迫、不得不写信向皇后陈情的“沈时晴”。
能屈能伸的昭德帝这才不情不愿地穿得花枝招展,头上虽然还戴着那根素珠簪子,也多了一支精巧的祥云钗。
带着这一身的繁琐进了南货铺子,赵肃睿一来是为了解闷儿,二来也是想看看给林妙贞买点儿什么。
一进铺子就先闻到了一股又鲜又腥的气味儿,赵肃睿皱着鼻子就看了笸箩里摆着的虾干。
“这是什么?”
“四明来的虾干,夫人要是喜欢先尝一个?”店里的伙计连忙过来招呼,又指着挂在梁上的火腿说,“金华来的火腿,会稽来的女儿红,岭南来的果干,夫人喜欢什么只管看看,咱们这还有各色的茶……夫人要不要看看湘绣的绣样子?都是最新的样式。”
赵肃睿看着各种南货,眼睛都快拔不出来了。
他当皇帝之前也当了几天的逍遥王爷,虽然也要被摁着读书,好歹还是能在燕京城里逛逛的,后来登基之后再溜出宫都是有一群人在暗地里跟着。
倒是少来这种看着不起眼的地方。
“原来金华火腿是能挂在梁上的。”
仰着头看着那金黄黄的一条猪腿,赵肃睿觉得好玩儿极了。….
见自家姑娘对着一条猪腿双眼放光,阿池顿时紧张起来:“姑娘,这个足有几十斤重,又占地方,咱们来的时候只坐了一辆小车……”
赵肃睿却觉得这个吊在梁上的猪腿比乾清宫里的雕梁画栋有趣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闻到了些许不同的气味儿,有点像酒味,又不太一样。
循着味儿,他向前几步走到了一溜儿小坛子前面:
“这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这是香糟,是黄酒的酒糟继续封坛子做出来的,在江浙一带都是用这个做糟鸡糟鸭糟鹅掌,这是一位从松江来了京城做官的老大人特意跟咱们定的,就为了过年的时候做些糟鱼,您要是想要,我给您匀出来几坛子。”
糟鸡,赵肃睿吃过,
是图南做的,他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这香糟闻着不如图南做出来的那么香。
“这又是什么?”
“这是辽东那边儿来的昆布,能入药,也能做菜。”
“昆布不是绿的么?怎么这么黑?”
赵肃睿是喝过昆布汤的,味道还行,一块昆布三块肉他能勉强将就。
“夫人说的是做成了菜的,那得把昆布先切了小块儿再泡再煮,现在这是渔民把昆布捞上来之后晒干了,不然也没办法从辽东运到咱们燕京城里来。”
巴掌大小的一个南货铺子,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像个刚从窝里爬出来的小狗子似的翘着尾巴东看看,西瞅瞅,也亏了是一大早没什么人,不然也不知道耽误人家店里多少生意。
阿池在旁边看着,一开始只觉得心惊胆战,生怕自家姑娘要买些不得用的东西,后来见姑娘问多了,她反倒放下心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池都暗中打了个哈欠,突然听见姑娘叫自己。
“阿池,掏钱。”
阿池傻眼了,看着姑娘。
她家姑娘也在看向她。
“姑、姑娘?”
“掏钱呀。”
昭德帝问得满意了,自然要花钱:“那条猪腿,那个昆布,香糟就不要了,还有那些饴糖都给我包了。”
阿池的脑袋里都快拧成麻花了,就为了能劝住他:“姑娘,咱们买这些东西带不回去呀!”
这个赵肃睿倒是不怕:“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有钱,找个车马行问问,只要给了钱还怕不给咱们送回去?”
想到了小丫鬟想不到的法子,赵肃睿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英明神武。
阿池捏着荷包,站在原地不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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