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你,为夫者十六刀捅杀其妻,当如何判罪?”
“回陛下,当看为妻之人可曾辱骂长辈、可曾与人通女干,若是辱骂长辈,则为夫者杖一百,若是与人通女干,为夫者一次杀了两人,可可不论罪,若是只杀了妻子一人,杖一百。若是妻子无过错,为夫者当处以绞刑。”….
卓生泉说得谨慎又仔细,生怕其中有疏漏。
陛下听完了,点了点头:
“不愧是刑部侍郎,《大雍律背的熟,那我问你,若是妻子曾叱骂丈夫,因为丈夫好赌成性,这也算是妻子的罪过么?”
卓生泉愣了下,说道:
“陛下,夫妻之间自有尊卑……这叱骂,若是叱骂得实在难听,其丈夫怒起而杀人……”
“啪!”
一本折子直接被扔到了卓生泉的脚下。
“丈夫是个赌棍,将家业都扔进了赌坊里,致一家人衣食无着餐风露宿!全靠妻子一人织布维持生计,妻子骂了几句,就被连捅十六刀,你竟然还觉得行凶之人情有可原?!若是按照你所说,天下为***者必须做个无垢圣人,不然被丈夫打杀了也不必丈夫偿命?”
陛下动怒,吓得卓生泉连忙跪下:
“陛下,臣、臣绝无此意。”
沈时晴却不再看他,又拿起了一本折子:
“刑部侍郎夏珲。”
“臣在。”
“有老妇,年七十二,其夫六年前身故,六年后,她丈夫的侄子说是她杀了她的丈夫,却并无实据,数日后,老妇招供,判绞刑。你告诉朕,你觉得这案子判的如何?”
比起卓生泉,夏珲要稳重许多,他先是将案子在心中默念一遍,才说道:
“陛下,此案有疑点二,其一,老妇年过七旬,按律不该
刑讯,既然没有实据,若是没有刑讯,老妇是如何认罪的?其二,臣不知这老妇可有儿女,若是没有儿子,她丈夫的侄子出首状告只怕有贪图家业之嫌。故而,臣以为此案当发回重审。”
看了夏珲一眼,沈时晴冷笑,走过去,亲手将那本折子拍在了夏珲的手中:
“可是你们刑部也没有发回重审,反倒是允了那知县的判案,还说只判了个绞刑没有凌迟是那个知县‘宽仁,,一个尚有疑点的案子,竟然就这般夺了一个七旬老妇的性命。你既然在朕面前能说出这许多疑点来,怎么在处置这些案子的时候反倒没用上脑子?”
“臣,有不察之罪。”夏珲手捧折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刑部两个侍郎已经接连跪在了地上。
左都御史钱拙就站在两人前面,此时已经是手脚出汗双腿发抖。
没想到陛下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又叫了一个人:
“大理寺卿郭昱。”
“臣在。”
年轻的皇帝这次手里没有拿着折子,她背着手,徐徐走在众臣之间。
“能惊动你大理寺的,多是人命大案,今年至今,凶手为女子的案子有多少啊?”
郭昱年过五旬,黑亮的胡须甚是显眼,他抬起头的时候,胡子都跟着晃了晃。
“回、回陛下,臣未曾、未曾数过。”
“未曾数过?”
沈时晴转身,轻唤了一声:
“高女官。”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女子连忙出列,先行礼而后回答:
“回陛下,今年大理寺卷宗上女子为凶手的命案共有六十三起。”
“案犯判死者多少?”
“回陛下,共有五十九起。”
“好。”
一步又一步,沈时晴走回到了御座之前。
她俯视着这些掌管了一朝律法的男人们。
“高女官。”
“微臣在。”
“今年大理寺卷宗上女子为受害之人的案子有多少啊?”
“回陛下,被杀害之人为女子的案子,共有四百零九起。”
“四百零九起。”将这数字在唇齿间咀嚼了片刻,沈时晴的眸光一点点变得冰冷。
“高女官,你告诉这些人,告诉这些每日说着要为天下百姓求公理、争公道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朝臣,杀了这些女人的犯人里,有多少被判了死罪?”
“回陛下,共有,二百三十起凶手被判死罪,其中九起行凶者是女子。”
武英殿大门洞开,寒风席卷而入。
穿着一身青袍的沈时晴深吸了一口气。
“朕不用去问先帝,朕也知道了,被焚毁的花,被撕碎的绸,就在这里。”
她用手,一下又一下地点在了堆在御案上的折子与案卷上。.
六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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