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石问策突然从案后站了起来,如石塔一般的影子笼在了卓生泉的身上。
“卓大人,下官一向秉公断案,绝不徇私。”
卓生泉也霍然起身,却还是比石问策矮了足足半个头。
于是,他又坐下了,皮笑肉不笑地说:
“石御史还是坐下的好,莫非是要威逼本官不成?你说你秉公断案,总要有证据。”
石问策微微倾身,看着他:
“卓大人,明康十七年,协办大学士沈韶殒身淮水,先帝本想追封,却有人上书称沈韶本是北方人,未必识得水性,又怎会为了救端盛太子而跳入洪水之中……”
卓生泉没想到七年前的事石问策竟然还记得,他那时不过是知道先帝心中有失子之痛,迁怒沈韶,说是要追封也是不情不愿,才上了这么一本折子。
“石御史,与此案无关之事何必提起?”
“石塔”看着他:“卓大人,你与沈大人可有旧怨?”
“自然没有!”
石问策却还是微微倾身看着他。
“卓大人,你有证据?”
“你!”
赵肃睿站在下面,看着卓生泉脸色涨红,心中突然一动。
卓生泉会来这巡西城察院,难道也是沈三废安排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旁边说:“沈
娘子,你可要喝些水?”
赵肃睿转头,就看见自己舅妈带来的一群女官都看着自己。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摇了摇头。
几天没有吃东西,他能听见自己耳中的嗡鸣声,却又让他的神思更清明了些。
这些女子在堂上旁听,本不该私下与他这“犯妇”说话的。
可不知为何,赵肃睿却不想如从前般讥嘲她们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男人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何等英雄气概,大概都觉得自己是董卓曹操之流,舍了些良心与意气就能指点江山,顺便还能贬低女子。
可谁又不期望这世上之人都有些妇人之仁呢?
谁不曾念过娘亲的怀抱,谁不曾从姐姐的手中接过银钱,谁不曾盼着……在如斯境地,还有人念着你是不是要喝水。
若这世上多些“妇人之仁”,或许齐绣儿就不必死了。
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和白引娣就不必做了什么暗门子。
站在公堂之间,其上是三司高坐,其下是百姓匍匐,期间是一群女子。
赵肃睿环顾四周,他站在此间,仿佛第一次站在了一个他从未站过的位置。
头上,是察院衙门层层叠叠的梁柱,脚下,是石砖铺地冰冰冷冷。
《大雍律四百六十条,他要一条条寻过去,一条条查过去,再一条条驳过去,才有了他的生机,
这是谁的位置?
是谁,曾经站在这里?
“沈氏,杀害胡会一事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什么要辩的?”
沈氏?
赵肃睿低着头。
片刻后,他笑了。
原来这就是沈三废处心积虑要他站的位置。
是她沈三废一直站着的位置。
她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就是要他站在这儿。
就是要他站在这儿,说她想听的话。
“人活在世,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投胎当了女人,第一条就缺了大半。”
他说。
满堂寂静。.
六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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