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了,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落在她的袖子上,被她赶紧抬手抹掉了。
她看了一眼图南,图南正看着屋檐上的雪。
“真的跟从前比起来,我只是怕,我怕……从前那般的我。”
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小一起长大的青莺都能舍了,连自己的良心都能抛了,现下想想,只觉得那时的自己连人都不是了。
要是没当了人,她这辈子又是什么呢?
心都快被撕碎了,她到底知道有些路是断不能回去的。
“图南姑娘,等咱们讨完了债,再做什么?”
“讨完了债?”穿着短袄的姑娘容貌平平,一缕碎发被风从鬓边舔了下来,她抬手轻轻送了回去,又理了理袖口。
“债,一时半刻讨不完的。”
她笑着说。
隔了一个院子,坐在文椅上的赵肃睿也笑:
“你们谢家上下欠我的,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得清的?你那日既然又是暗示我那李师爷死的蹊跷,又暗中让我知道淮水之事跟谢家有牵连,这就是要卖了谢家保你自己个儿了,怎么又在这个时候退了步?”
小猫儿不知在哪里睡醒了,又跳到了书案上,被赵肃睿一爪子捞在了怀里。
隔着一层薄被,大概也是觉得暖炉暖和,小猫只挣扎了两下,竟然就在他的怀里蜷起了身子。
谢麟安低着头,呼吸有些急促。
出首告发那赵勤仰有不臣之心,是他早就打定的主意。
他爹是个昏聩的,他弟弟如今连废物都不算,就是个两脚站着的驴,还不如他那个驴兄讨喜呢!
他娘有小算计却没大谋划,在府里多半要被祖母当了枪使,至于他那个祖母……
谢麟安真心觉得,如果有一天要天塌地陷,得拿他们谢家上下给英郡王府去补天埋地,他祖母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
反倒是这沈氏,从他被抓进庄子的那一日,他就知道这沈氏不简单,跟西厂交好,又把庄子上下管得铁桶一般,这样的人肯在他们谢家蛰伏七年,背后定然有了不得的依仗。
等到沈氏因为杀了人入了牢,没多久又脱身出来,谢麟安心里的主意就彻底打定了,英郡王不过是远在江西的一个藩王,他们谢家可是天子脚下,英郡王就算真有什么真龙之资,他那边龙爪刚抓个地,他们谢家上下就得被陛下抓了祭旗!
只是,想是这般想的,一开始的路也走了,到了此时,谢麟安又生出了些犹疑。
他到底是有些骨气的,虽然不多,但是在面对一个女子的时候,总是能冒出来几分。
“小人不是不愿说,只是其中干系重大……”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又如何能做了主?
吞了吞口水,谢麟安接着说:“小人、小人还是想见见您背后的人,有了大人替小人担了干系,小人才、才敢说。”
“大人?”赵肃睿冷笑,这世上还有比他昭德帝更大的?
摸了摸猫耳朵,他说:
“既然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说完,他笑着说:
“你们英郡王造反,你们谢家最少也有附逆之罪,当诛九族,我只管把你们兄弟二人杀了,剥皮做成鼓去谢家门前敲,大概也能让那赵勤仰露出些马脚。”
他语气平平,谢麟安却听得心惊胆战。
这沈氏的手段,这些日子他见的实在太多了。
冷汗缓缓流下。
他听见沈氏又说:“来人呀,将他拖出去,先用开水活烫一遍,再扔进雪堆里,然后杀了放血,这皮也好剥些。”
“嘭!”谢麟安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是英郡王世子赵勤仰,他虽然带了百多号人进京其实暗地里又在京中安插了上百人替他办事,朝中风吹草动他都能知晓,据说还勾结朝中大员,我祖母大概也是知道些消息,什么都不肯让我管,只一味让我顺着赵勤仰。至于李师爷他是触怒了赵勤仰之后死的,赵勤仰见了他一次他回家当夜就死了。”
“只是这些?”
赵肃睿冷冷一笑,这谢麟安敢在他面前耍小心思,他可不会轻轻放过:
“这些都能查出来,你这嘴还不如一张鼓皮好用。”
一身血似乎都凝住了,四面八方都沁出了冷意,谢麟安急了:
“当年淮河大水之时我爹和淮河有书信往来我曾看过一封是英郡王写信让我爹探查太子南下之路我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没过多久太子就死了我觉得此事实在蹊跷!”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赵肃睿呆住了,手下一失力,差点把手塞进小猫的耳朵眼儿里。
他哥?
跟他哥之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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