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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伯府算是燕京城里的老门脸儿了,虽说这些年是八十岁老头子过寿——一年不如一年,也到底还没沦落到卖了御赐府邸的地步。

赵肃睿骑着马东看看,西瞅瞅,心里不甚满意。

沈三废住的庄子虽然也就是个鸽笼子大小,那几棵银杏树也算得上是讨喜,当然,那现在是他的庄子。

沈三废家的那个宅子当然也是小巧的,可不管是能看梅花的花厅、雅致的正房还是宽敞的马厩都合了他的心意,当然,那现在也是他的宅子。

这宁安伯府嘛,虽然看着大,但是看树树丑,看石石锈,看水水臭。

“哎呀,所谓人杰地灵,这宁安伯府是一个字儿都不沾啊。”

他端坐马上,在一旁小心步行伺候的谢麟安吞了吞口水。

人杰地灵一共四个字,要是一个都不沾……这位姑奶奶是要灭人啊还是夺地呀嘤嘤嘤!.

“过了桥,再往西走就是您从前的住处。”

“嗯。”赵肃睿略略低头,看向谢麟安。

谢麟安连忙赔笑。

将手里的马鞭一折,赵肃睿俯在马颈上看着缩头缩脑的谢麟安。

“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先去做了。”

“是!是!”

谢麟安也不敢反驳,拔腿就往正房去了,他们宁安伯府的印鉴都在正房收着呢。

打发走了谢麟安,赵肃睿直起身子看向被白雪覆盖的池塘。

“这池子够长啊。”

天光照在雪面上分外耀眼,他眯了眯眼。

跟在他后面的图南看了看他的脸色,也看了看那个池子。

池子里残荷被清了,冷冷清清、清清白白的模样。

图南又转头,看了一眼阿池。

过了荷塘,往西边儿走,约是走了数百步,赵肃睿终于看见了一处院子,院子上没有匾额,只是有一块儿一人半高的太湖石立在院门一侧,上有三个大字:

“清风徐”

只这三个字,赵肃睿就觉得这儿跟宁安伯府其他地方不同。

他却没有立刻进院子,而是转头看向挨着“清风徐”的另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是谁在用?”

“姑娘,那是谢二少爷的院子。”

赵肃睿点点头:“那院子的院墙扒了。”

他谢凤安什么身份,敢住的离沈三废这般近?

另一边,谢麟安刚到了正房,就看见自己的娘和妻妾匆匆赶来。

“麟安!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儿了?你、你……”

眼见自己的老娘又要厥过去,谢麟安连忙让丫鬟扶住了她。

“娘,我是被西厂抓了去,要不是得了沈……弟妹帮衬,只怕现在还在诏狱关着呢!”

“西厂?!”

孙氏手里攥紧了福寿延年的帕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在她身后,谢麟安之妻古氏红着眼圈看着他:

“你,得受了多少磋磨才能成了这个样子?”

“唉,眼下能有条命就不错了。”谢麟安此时又哪里顾得上家长里短儿女情长,他得找了宁安侯府的印鉴去签押那些放良文书,要是晚了,谁知道那沈阎王会不会又要扒了他的皮?

“娘,咱们府里的印鉴呢?”

“啊?”孙氏还在大口喘着气儿,被自己儿子喊了一声,身上还在哆嗦,“你祖母前些日子要我把印鉴送去……”

谢麟安一听就急了:“娘!你不会真送去了吧?”

“没、没有。”孙氏摇头,她熬了这许多年终于从自己的县主婆婆手下熬到了

自己也当了婆婆,丈夫儿子都不在,她要是随便把印鉴交出去岂不是又要任人磋磨?

“我跟你祖母说你把印鉴章子都拿走了,其实我是趁乱藏了起来。”

“藏在哪儿了?”

双手扶住自己的亲娘,谢麟安慌慌张张地让她去把东西找出来。

孙氏脚下还虚着,挪着步子进了暖阁,打开一个柜子,露出了里面的药师佛。

看着自家亲娘先忙着拜佛,谢麟安一时无语。

他就知道,他娘藏东西就知道往这一处藏。

孙氏先念了一阵佛,又再三拜了拜,才打开了药师佛背后的暗格,从里面抓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麟安,你要的印鉴可都在这儿了,你既然回来了,赶紧去寻了你弟弟回来,还有你爹,哎呀,那英郡王世子天天吃住都在咱们家,都快把咱们家里给吃垮了,竟然是一点用都没有!麟安啊,你可千万得想想法子,你弟弟悄无声息了好几个月,这大雪连天的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苦……”

孙氏抓着谢麟安的袖子还要念叨,一旁的古氏见自己夫君面露不耐之色,连忙去劝自己婆母:

“夫人,我夫君这般急迫怕是有要紧事要做。”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要紧事能比得上自己亲弟弟?”

谢麟安缓缓吐出胸口一口浊气:“娘,你但凡不曾那般娇惯凤安,又哪会出了如今的这些事端?”

早知道沈阎王与西厂有勾结,他早些年就把天天吵着要纳妾的谢凤安腿打断!

又不是没有好皮相,又不是不会小意温存,他们的亲爹都把谢凤安给卖了,谢凤安他怎么就不能为了那沈阎王守身如玉了?也难怪在人家眼里是个不值钱的废物!

他但凡拿了对冯家表妹的用心出来,让沈氏愿意拉了他们谢家一把,他们又怎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孙氏看向自己的儿子,短短几个月,她仿佛老了十岁,头上绿松石配着白狐腋做的卧兔都显出了些憔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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