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转念一想,为了查清父母之死,沈三废自己不也抛身入局么?
片刻之间,赵肃睿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今日到底是在为谁而难过?
红芙?阿池?柳甜杏?还是……像是一棵树一般深深扎在了谢家这烂泥地里还总想着拉扯着别人一把的沈三废?
耳中一阵轰鸣,赵肃睿只觉得胸中有什么轰然爆开,炸出的
是令人难忍的酸涩。
近在咫尺的沈时晴当然不知道赵肃睿的心中在如何的山河变幻,她微微抬头,眸光看向赵肃睿。
“陛下,在谢文源继承宁安伯府之前,那条密道大概就已经有了,那时住在谢家正院的人是老夫人和先宁安伯,您不妨想办法查查当初这条密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哼,你以为朕没想过?正查着呢!”
强压下心中的异样,赵肃睿又走到了沈三废的近前。
“你今日磨的不是石头。”
“是栀子。”沈时晴缓声说,“汉及汉以前,世人用栀子来染黄色以供上用,后来因其色不耐久晒,人们便将之换成了槐花。”
赵肃睿点点头。
“那这栀子是什么样儿?”
“一枚有拇指大小,形似商周时候的酒卮,颜色红黄兼备。”
赵肃睿努力想,想出了一个大概。
下一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红色的拇指大小的酒卮,赵肃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看向沈三废。
“陛下今日跟我说起了《大雍律,我心中甚是欢喜。”
赵肃睿瞪着自己的狗眼。
“你欢喜什么?”
“居上位者说起律法,只看这律法能不能帮自己驭人,唯有寻常人才会想着从律法中寻个公道,陛下您今日所说,并非上位者言,我自然欢喜。”
好像是夸奖?
又好像是阴阳怪气。
赵肃睿撇撇嘴,没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你要是想夸朕你就多夸几句,别这么遮遮掩掩的。”
“夸?”沈时晴失笑,“陛下英明神武,又哪里用得着我再夸那些陈词滥调?”
赵肃睿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沈时晴看了他一眼。
“陛下,您能为阿池、红芙、柳甜杏而怒,此天下之福。这般夸您,可满意了?”
“沈三废。”
“陛下有何吩咐?”
“朕有一事要问你。”
“陛下请问。”
“你后悔过么?”招来一缕风,赵肃睿倚了上去,在沈时晴的周围飘着打起了转儿。
“以你的脑袋和胆量,你要是愿意不再查谢家之事,只要谋划得当,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家财离开了谢家,可你偏偏不曾如此。”
风停在了沈时晴的身侧。
赵肃睿看着她。
“又或者,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和阿池一直盼着的那样,当一个极有手腕儿的高门媳妇,到时候别说区区宁安伯府的爵位,有你扶植,那谢凤安就算是头真驴也能坐上高位。”
他仔细打量着沈三废脸上的每一点变化,仿佛就是想找出些沈三废身上让自己不会心跳如鼓的东西。
“不曾。”沈时晴说了两个字,赵肃睿突然觉得她只这两个字就是从未有过的真话。
“陛下。”将被热水泡出色的栀子糊过滤出来,沈时晴将纱布攥紧,看着千年前极为贵重的只属于皇帝的金色从自己的指缝间流淌而出。
“陛下,我步步谋划,有过无数错漏,也曾被人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可要是再来一遍,我还是会如此做。”
整个梦境似乎凝滞了。
片刻后,赵肃睿轻笑。
“沈三废。”
话还没说出口,赵肃睿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等他再睁开眼睛,竟然就醒了。
梦结束了。
下一刻,赵肃睿摸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跳得可真快啊,竟然这么快吗?声音还这般大?
要不是他现在从梦境里推出来,说不定就能让沈三废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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